“注意火候!苏和!快翻译!” 一声急切的呼唤打断了这冰火交融的奇景。苏和正举着另一个平板,充当着临时翻译枢纽。屏幕上,一位肤色黝黑、胡子拉碴、眼神却亮得像墨西哥高原烈日的陶艺家卡洛斯,正手舞足蹈,对着镜头大声嚷嚷,双手不断做出揉捏、拍打、泼溅的动作,背景是他那间堆满未烧制陶坯的、色彩浓烈到爆炸的工作室。
“他说…他说…不能用死水!” 苏和紧盯着翻译软件跳出的、还带着西班牙语语序的生涩文字,急得额头冒汗,“调节菌丝粘度的水…得…得有‘龙舌兰之魂’!就是…要往培养液里加龙舌兰酒!让菌丝喝点‘烈酒’,它们才有力气跳‘亡灵节’的舞,粘性才够劲道!”
“龙舌兰酒?” 马晓梅正拿着试管调制一罐用于修补陶器的菌丝培养液,闻言一愣。环顾四周,蒙古包里哪来的墨西哥国酒?
电光火石间,马晓梅的目光落在了矮柜上那壶刚煮好、还冒着热气、散发着浓郁醇香的马奶酒上。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闪过!马奶酒,草原的“琼浆”,同样饱含着发酵的活力与游牧民族的烈性!它是否也能成为“龙舌兰之魂”的草原替代品?唤醒菌丝中沉睡的、属于美洲大陆的狂野基因?
没有半分犹豫,马晓梅抄起银碗,舀起满满一碗乳白醇厚的马奶酒,“哗啦”一声,果断地倒入了手中那罐粘稠的菌丝培养液中!
“滋——!”
如同滚油泼入雪地!培养液瞬间剧烈反应!原本平静的粘稠液体如同被注入了狂暴的生命力,无数细微的菌丝触手疯狂舞动、交织!它们不再遵循简单的物理粘合,而是在培养罐内以超越想象的速度自我编织!乳白色的马奶酒液被菌丝网络捕捉、融合、转化,短短数息之间,一个由无数精密线条、圆点、符号构成的、复杂而神秘的立体模型在罐内凝固成型——正是古老的玛雅太阳历(哈布历)的完美复刻!金色的菌丝线条在罐壁上闪耀,如同凝固的太阳光芒!
“Holy Guacamole!(墨西哥惊叹语!)” 屏幕那头的卡洛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Eso es! ?El espíritu del agave encuentra su pariente en la estepa!(就是这样!龙舌兰之魂在草原找到了它的表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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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全球技艺交响、文化火花四溅的奇异和谐中,一个格格不入的低气压漩涡盘踞在蒙古包的角落。
老哈斯额尔敦,这位一辈子与套马杆和烈马打交道的老牧人,像一头受伤的孤狼,蜷缩在阴影里,背对着热闹的人群,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袋。浓重的烟雾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花白的胡子气得一翘一翘。他那根视若性命、油光水滑的百年沙棘木套马杆,此刻像根烧火棍似的被他嫌弃地丢在脚边。
“呸!” 老哈斯狠狠啐了一口,烟锅在靴底磕得梆梆响,用蒙语低声咒骂着,“妖风!全是妖风!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都让这些‘鬼线’(指菌丝)和‘铁盒子’(指电子设备)给败坏了!” 他布满皱纹的脸因为愤怒和屈辱而扭曲。
今早天刚蒙蒙亮,老哈斯像往常一样,提着心爱的套马杆去羊圈巡视。就在他习惯性地挥舞套马杆,准备抖个漂亮的鞭花驱赶头羊时,异变突生!那根陪伴了他几十年、比手臂还听话的套马杆,竟在手中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舞者附体!杆身以一种老哈斯完全陌生的、充满异域风情的韵律剧烈抖动起来,杆头坚韧的皮绳更是如同弗拉明戈舞娘狂野的裙摆,在空中甩出啪啪的脆响,划出充满力量与挑逗意味的弧线!
紧接着,更让老哈斯魂飞魄散的一幕发生了!羊圈里那些原本温顺的羊群,像是集体中了邪!它们不再慢悠悠地啃草,而是猛地抬起头,四蹄随着套马杆甩出的“踢踏”节奏,疯狂地原地踏起步来!羊蹄敲击着坚硬的地面,发出整齐而怪诞的“哒哒哒哒”声,羊头还一甩一甩,仿佛在甩动不存在的舞裙流苏!整个羊圈瞬间变成了西班牙南部的小酒馆舞池!老哈斯徒劳地怒吼、拉扯,试图控制失控的套马杆和羊群,结果自己差点被那狂舞的杆子带得扭了腰。等他好不容易用蛮力夺回套马杆的控制权,强行中断这场“牧羊人弗拉明戈”,宝贵的晨间挤奶时间早已过去大半,新鲜的羊奶在胀痛的乳房里变质发酸!
“我的奶…我的羊…” 老哈斯心痛地嘟囔着,浑浊的老眼望着角落里那根“叛变”的套马杆,仿佛看着一个背叛了草原的逆子。毡房里全球协作的热闹,此刻在他听来,如同群魔乱舞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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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文化交融的沸点与代际冲突的冰点微妙并存之时,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沉的嗡鸣声,穿透了蒙古包的毡壁,压过了所有的语言、琴音与熔炉的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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