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裹着仪器嗡鸣涌进检查室时，苏悦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看着护士将银灰色电极片贴在萌萌后颈，小女孩像只被抽走神经的木偶，连仪器接触皮肤的凉意都没让她皱一下眉。
"脑电波图出来了。"家庭医生推了推眼镜，屏幕上的绿色波纹平缓得诡异，"正常三岁孩子的脑波像海浪，她这......"他顿了顿，"更像被人用铁板压平的水面。"
苏悦的喉咙发紧。
她想起今早送萌萌去幼儿园时，小女孩还举着蜡笔画扑进她怀里，画纸上歪歪扭扭的爱心把"宇宙最漂亮妈妈"几个字挤成一团。
现在那幅画应该还躺在教室的小铁柜里，可她的宝贝，连被电极片贴着都不会缩脖子了。
"去调医院的监控。"陆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西装肩线还沾着昨晚追凶时的草屑，指节抵在门框上泛着青白，"特别是后巷装卸区，他们不可能凭空带走孩子。"
苏悦抬头时，正撞进他发红的眼尾。
这个向来冷静的男人，此刻喉结剧烈滚动，像头被拔了牙的兽。
她突然想起昨晚在停车场，他抱着昏迷的萌萌冲进电梯时，衬衫后背全被冷汗浸透，却还在她耳边说"有我在"。
"我跟你去。"苏悦刚要起身，萌萌突然动了动手指——不是扑向妈妈的手势，而是机械地蜷起，又张开，像在模仿某种固定程序。
她的心脏猛地抽痛。
这个细节比脑电波图更让她寒毛倒竖。
绑匪要的根本不是赎金，甚至不是孩子。
他们在测试什么，或者......唤醒什么？
监控室的荧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陆寒盯着技术员调出来的画面，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后巷角落的阴影里，两个穿白大褂的人架着萌萌，其中一人手里提着个黑色手提箱，金属表面反射着冷光。
"这是脑波干扰仪的残骸。"技术员放大画面，箱子侧面露出半枚蓝色三角logo，"我们在垃圾站找到碎片了，里面有记忆唤醒模块。"
苏悦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想起三个月前在联盟档案室看到的密卷——那些被"影首"改造的实验体，后颈都有同样的蓝色三角。
而档案最后一页写着：目标脑区异常活跃，疑似存在未开发记忆库。
"你小时候那场车祸。"陆寒突然转身，手指捏住她手腕，力道重得几乎要掐出印子，"我让人查过，那辆撞你的卡车，车主是影首旗下的运输公司。"
苏悦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有什么东西在记忆深处翻涌：白得刺眼的墙面，消毒水味呛得人掉眼泪，戴墨镜的男人蹲在她面前，手指抵住她额头："小悦，记住这个数字，1357......"
"小悦？"陆寒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跌坐在椅子上，指甲在椅背上抓出五道深痕。
"我......"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我记起一个实验室。
有个戴墨镜的男人，他说要教我背数字。"
监控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保镖队长的声音透过门缝挤进来："夫人，楼下有个女人说要见你，她......"他顿了顿，"她说有影首的口信。"
苏悦和陆寒对视一眼。
她跟着保镖下楼时，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声响。
医院大厅的玻璃门后站着个穿墨绿大衣的女人，耳坠是枚蓝色三角，和萌萌后颈的印记分毫不差。
"苏小姐。"女人的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绸，"影首要的从来不是孩子。
你的大脑里藏着改变世界的东西，他们要的是打开那扇门的钥匙。"
她递来一张纸条，转身就走。
苏悦打开时，上面只有一行血红色的字：三天后，月圆夜，你会记起一切。
"妈妈！"
萌萌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苏悦猛地回头，就见小女孩扶着楼梯扶手，摇摇晃晃地往她这边挪。
她的眼睛还是木木的，可嘴角却扯出个僵硬的笑："妈妈抱。"
那一瞬间，苏悦突然想起旧档案里的照片——那些戴眼罩的孩子，也是这样，用被编程的表情说"妈妈好"。
她喉咙发紧，冲过去把萌萌紧紧搂进怀里，女孩身上还带着医院的消毒水味，却让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每次从实验室醒来，身上也总沾着这种味道。
"别怕，宝贝。"她吻了吻女儿发顶，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妈妈一定会弄清楚我是谁，也一定会保护你。"
深夜的书房落着层薄灰。
苏悦踮着脚从书架最高层抽出那本皮质日记本，封皮上的"悦"字已经褪成淡粉色。
她翻到第一页时，呼吸猛地一滞——工整的钢笔字在月光下泛着旧纸的黄："如果有一天你忘了我是谁，请记住——我为你而活。"
这是妈妈的字迹。
苏悦的手指抚过那行字，突然想起车祸前最后一幕：妈妈把她推进安全座椅，塞给她这个日记本，说"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它"。
窗外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合上书页，转身就撞进陆寒怀里。
他身上带着萌萌的奶香味——应该是刚给孩子盖好被子。
"怎么还不睡？"他声音哑哑的，下巴蹭过她发顶。
苏悦把日记本塞进他掌心："帮我收着。"她仰头看他，眼睛里有簇小火苗在烧，"明天，我想去苏家老宅的地下档案室。"
陆寒的手指在封皮上顿了顿，随即握紧。
月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细碎的光。
有些秘密，终于要见天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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