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雅看着这狼藉的一幕,看着自己的短杖,感受着圣地安列斯两极之地因仪式中断而更加狂暴的法则波动,以及近海深处那根沉没的、带着未知变数的指骨……她绝美的脸上,愤怒逐渐沉淀,化为一种更深沉、更可怕的冰冷。
风暴的核心并未消散,只是以一种更混乱、更不可预测的方式扩散开来。圣地安列斯,已不再是计划的终点,而是失控漩涡的真正起点。而阴离——这具承载着神战余烬的残破躯壳,和那团扭曲的光茧,对她而言,价值已然不同。
“清理甲板。”洛雅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寒冰更冷。她对阴影中不知何时出现的、几个沉默的身影下令,“带上他,去‘寂静回廊’。”她的目光扫过近海那翻腾着异色光芒的海面,眼神幽深。
“游戏,只是换了个玩法。碎片,你的‘腐’与她的‘魂’,在这片孕育万物的混乱之海里,又会开出怎样的‘凋零之花’呢?我…拭目以待。”
黑色的快艇,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在圣地安列斯近海狂暴的法则乱流中艰难转向,朝着大陆阴影下一处不为人知的隐秘角落驶去。海面之下,那根沉没的灰白骨指,无声地坠入黑暗,其上缠绕的灰败菌丝与微弱的冰蓝魂丝,如同沉睡的孢子,在充斥着古神低语与原始生命力的深渊中,悄然孕育着未知的畸变。真正的风暴,已然扩散,其涟漪将波及整片大海与大陆。
圣地安列斯近海,深渊回响。
那截断裂的、缠绕着灰败菌丝与聂小倩残存冰蓝魂丝的指骨,如同被深渊吸吮的祭品,沉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黑暗。这里并非纯粹的黑,而是被上方冰冠的幽蓝寒光与熔炉的暗红血芒扭曲渗透的混沌之域。冰冷刺骨的海水裹挟着细微的冰晶尘埃,又混杂着粘稠如血浆的滚热流束。古神法则残留的碎片——冻结的时空涟漪、燃烧的能量余烬、腐败的生命残渣、甚至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孕育”渴望——如同无形的浮游生物,在这片高压、混乱的水体中盲目碰撞、交融、湮灭。
指骨落在一处倾斜的海底火山岩壁上。附着其上的腐败菌丝瞬间“活”了过来!它们贪婪地刺入岩缝,疯狂汲取着岩层深处微弱的熔岩热力(永恒升腾者的余烬),又同时分支出更细密的菌丝,捕捉着水中漂浮的、源自万物冻结者的幽蓝冰晶尘埃。灰白的菌丝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蔓延,颜色变得更加驳杂:灰白中透出暗红脉络,边缘又凝结着诡异的幽蓝霜花。聂小倩那被强行融合的冰蓝魂丝,在这狂暴的“进食”过程中,并未被吞噬殆尽,反而如同被激活的催化剂,在菌丝网的核心区域形成一点微弱却异常坚韧的冰蓝幽光——那是她守护意志的残响,是混乱中唯一的一点“秩序”锚点。
这团迅速生长的、不祥的菌丝聚合体,很快吸引了一个庞然大物的注意。
库拉肯。
这头统治着这片深渊海域的古老巨兽,其形态早已超越了凡俗生物的范畴。它的主体是一个覆盖着厚重骨板、直径近百米的巨大球状颅骨,颅骨下方并非口器,而是一个不断开合、旋转着无数锋利角质利齿的深渊巨口。上百条粗壮如远古巨蟒的触手从颅骨边缘延伸出来,每一条触手上都覆盖着能抵御深海高压的几丁质甲壳,甲壳缝隙间蠕动着吸盘和感知纤毛。它原本是这片混乱深渊的顶级掠食者,依靠吞噬古神法则残留和误入此地的强大生物维生。
此刻,它被菌丝聚合体散发出的、混合了强烈“凋零”与微弱“守护”的奇异能量波动所吸引。一条末端长满感知纤毛的触手,带着狩猎者的好奇与贪婪,缓缓探向岩壁上那团蠕动的灰白。
就在触手纤毛即将接触菌丝的刹那——
咻!
无数菌丝如同发现了宿主的寄生虫,瞬间暴起!它们无视坚硬的几丁质甲壳,如同拥有生命的水银般,顺着甲壳缝隙、纤毛孔窍,疯狂地钻入了触手的血肉之中!
“昂——!!!”
库拉肯庞大如山的躯体猛地一震,发出一声穿透深海的、混合着痛苦与惊怒的灵魂尖啸!整片海域的混乱能量都被搅动起来。
被侵入的那条触手以惊人的速度发生畸变:灰白色的腐败菌丝在触手内部和表面疯狂增殖,坚韧的肌肉纤维迅速软化、朽烂,变成一种类似腐败肉冻的物质;触手表面冒出无数鼓胀、流脓的疱疮,破裂后释放出墨绿色的孢子云;原本的暗绿色几丁质甲壳被染上灰败的斑块,变得脆弱、多孔。更可怕的是,那点属于聂小倩的冰蓝幽光,在菌丝入侵核心后并未熄灭,反而像一枚种子,在触手畸变的血肉深处生根——它所到之处,腐败的进程似乎被赋予了某种冰冷的“目的性”,不再仅仅是无序的分解,而是带着一种要将整个生命结构重塑为“凋零巢穴”的意志!
库拉肯试图甩掉这条被感染的触手,甚至试图用其他触手将其撕裂。但已经晚了。腐生之殖的力量如同最致命的瘟疫,沿着它的神经系统和能量回路,以疯狂的速度向它的主体蔓延!那点冰蓝幽光则如同导航信标,指引着“凋零”力量精准地侵蚀它最核心的生命节点。巨兽的挣扎在深海卷起狂暴的暗流,无数依附岩壁生长的发光菌类、扭曲的深海生物被搅碎、吞噬,化作新生“凋零之巢”的养料。
短短时间内,库拉肯那庞大的、象征着原始深海力量的躯体,开始被一层不断增厚、搏动的灰白菌丝毡所覆盖。无数脓疱在菌毯上生成、破裂,释放出带着甜腻腐败气息的孢子。它那巨大的头颅骨板上,开始生长出灰暗、尖锐、如同巨大真菌伞盖般的骨质增生结构。它正在被强制转化,从一个掠食者,变成一个活动的、不断扩散“凋零”的——深渊菌巢。
一个新的、融合了腐生之殖法则、永恒升腾者余烬、万物冻结者残渣、聂小倩守护残魂以及库拉肯本身深海伟力的恐怖存在,在这片圣地安列斯近海的深渊中,悄然孕育成型。它不再有库拉肯的意志,只有纯粹的、扩散凋零的渴望,以及那点冰蓝幽光带来的、扭曲的“守护”本能——守护这片即将被它彻底腐朽的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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