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强迫自己的目光从冰雕上移开,灰烬之视重新聚焦在阴离的背影上——那道在灰白世界中唯一清晰、冰冷而璀璨的“秩序之蓝”辉光。那光芒此刻仿佛沾染了血色的冰棱,更加锐利,也更让人心悸。她深吸一口混杂着死亡与混乱的空气,迈开发软的双腿,紧握手中那把刚刚开过火、枪管还微微发烫的燧发枪,跟了上去。枪柄的冰冷和残留的硝烟味,成了她对抗内心翻涌的唯一锚点。
她能“感觉”到四周黑暗中投来的目光。那些原本隐匿在阴影中的恶意光斑,此刻如同被惊醒的毒虫,数量更多,闪烁的频率更加急促。恐惧、贪婪、震惊……各种情绪混杂成的“气味”图谱,在她强化过的嗅觉中形成一片令人晕眩的污浊沼泽。阴离的雷霆手段震慑了他们一时,但四百万金币和“深渊魔种”的诱惑,足以让最胆怯的鬣狗在短暂的退缩后,变得更加疯狂。
他们离开了主干道,拐入更狭窄、更幽深的船体缝隙。这里的空气更加污浊,弥漫着浓重的油污和排泄物的恶臭。腐朽的木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妮可的灰烬之视全力运转,捕捉着每一个细节:头顶锈蚀管道滴落的冷凝水轨迹、前方转角处一个几乎被垃圾掩埋的深坑、左上方悬吊的一根承重钢缆发出即将断裂的细微能量悲鸣(灰白光斑边缘剧烈震荡的涟漪)。
突然,阴离的脚步毫无征兆地停下。他站在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堆满废弃机械零件的通道入口前。通道尽头,一扇严重变形、覆盖着厚厚油污的铁门半掩着,门内一片漆黑。
“里面。”阴离的声音压得很低,如同耳语,却清晰地传入妮可耳中,“有我们需要的东西。也有‘狗’。”
妮可的心脏猛地一紧。灰烬之视穿透半掩的铁门,勉强看清里面的轮廓:一个类似旧轮机舱的巨大空间,大部分区域被各种废弃的管道和锈蚀的机械残骸占据。在舱室深处,几团代表着人类生命信号的灰白光团正围在一处亮着微弱、不稳定橘红光斑的能量源旁——可能是一个简陋的炼金熔炉或者修理台。这些光团的能量波动带着明显的疲惫和麻木,像是挣扎求生的底层工人。但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在入口附近几堆高大的废弃齿轮和管道后面,潜伏着另外三团能量信号!它们异常微弱,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带着强烈的、刻意压抑的杀意和贪婪!如同黑暗中蛰伏的毒蛇,正冷冷地注视着入口!
是埋伏!而且是经验老到的猎手,懂得收敛气息,等待时机!
“三个,入口左右各一,后面管道一个。”妮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凑近阴离低语,灰白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锐利的光,“里面工人四个,在干活,能量很弱,没威胁。”
阴离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那扇半掩的铁门,如同在看一张捕兽夹的机关。
“你的‘眼’,看到那堆齿轮后面,左边第二根横向管道和上方冷凝管交汇处了吗?”阴离的声音如同寒风吹过冰缝。
妮可立刻聚焦。在那堆巨大的废弃齿轮后面,左侧靠墙的位置,一根粗大的横向蒸汽管道与一根较细的、布满冷凝水的垂直管道交错。在交汇点的下方,有一个被阴影覆盖的角落,恰好是潜伏者视觉的盲区之一。
“看到了。”妮可低声道。
“躲进去,藏好。”阴离的命令简洁而冰冷,“我没叫你,别动。别用枪。”
“老师……”妮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他要独自进去,解决那些埋伏!而她,是诱饵,也是可能的变数!
“藏好!”阴离的声音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妮可,“用你的‘眼’看,用你的‘耳’听。记住一切。”
妮可咬牙,不再犹豫。灰烬之视让她清晰地计算出路线和动作幅度。她像一只灵巧的狸猫,在阴离身影的遮挡下,贴着舱壁的阴影,无声无息地滑向那堆废弃齿轮。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松动的零件和滴落的油污。她蜷缩着身体,如同融入那片油腻的黑暗角落,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衣物传来,浓重的机油味充斥鼻腔,但她的感官全部提升到极致,死死锁定着入口和舱内的情况。
阴离没有再看她。他站在铁门前,仿佛在欣赏门上的油污。然后,他伸出手,没有推门,而是屈指,对着布满锈迹和油垢的铁门,极其轻微地一弹。
嗡!
一声几乎低不可闻的、如同冰晶碎裂的轻响。
那扇沉重的铁门猛地一震!门轴处厚厚的油污和锈迹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寒气覆盖、凝固!接着——
“嘎吱——哐当!!”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声!整扇铁门竟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硬生生从门框上撕裂、向内轰飞进去!沉重的铁门如同被投石机掷出的攻城锤,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和刺骨的寒流,狠狠砸向舱室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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