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旱海道的第一日,正午的日头便像火盆般悬在头顶。沙丘被烤得发烫,骆驼蹄子踩上去直冒热气,纪白用纱布裹住口鼻,仍被风卷起的细沙呛得咳嗽。我望着前方无尽的沙峦,想起马五的话:"这地儿没正经路,全靠看星象和记沙窝子形状。"
"楚明,你看这蹄印,"纪白忽然蹲下身,拨开表层浮沙,"骆驼掌印边缘有金属钉痕,不是普通商队用的驼掌——日本人的驼队果然做了伪装。"他掏出放大镜,在沙粒间拨弄,"还有这处,残留着极细的木屑,颜色发深,像是东南亚的柚木,他们可能用这种木材加固货箱。"
正说着,远处沙丘后忽然扬起一片烟尘。我拉着纪白伏在背风处,从望远镜里望去:一支约七八人的驼队正沿着我们追踪的方向行进,领头的汉子裹着灰布头巾,腰间别着把锯齿短刀——那刀鞘样式,和在破庙缴获的日本工兵刀极为相似。
"跟上他们,但别靠太近。"我低声说。两匹骆驼似乎也察觉到紧张,蹄声放得更轻。行至傍晚,驼队在一处红柳丛旁停下休整。我们躲在百米外的雅丹土丘后,借着暮色观察:几个"商人"卸下货箱时,我注意到箱角垫着防震的稻草,却露出一截暗绿色的铁皮——那是日本军用物资常用的防锈涂层。
纪白忽然拽了拽我袖子,指向驼队中一个穿藏青色棉袍的中年人:"那人刚才用日语吩咐取水,口音和山田很像。还有他腰间挂的罗盘,刻度盘是东京精工社的标志。"我凝神细看,那中年人正用一块怀表般的仪器测量方位,表盘在夕阳下闪过幽蓝的光——那是德国产的精密测绘仪,寻常商人绝不可能拥有。
夜深后,驼队燃起篝火。我们悄悄摸近,躲在红柳根下。火焰噼啪声中,几句清晰的日语飘进耳朵:
"......山田君那边失手了?八嘎!"
"佐藤已经在阿拉善边境安排了接应,货必须在三天内送到。"
"这批'唐卡'要是出了差错,军部怪罪下来......"
纪白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口中的"唐卡",恐怕就是被盗的壁画残片。这时,那个戴头巾的汉子突然拔刀砍向身旁的枯木,刀光闪过,树干上竟留下半寸深的豁口:"放心,这旱海道里,就算是西北军阀的骑兵也追不上我们!"
他说话时,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一个褪色的樱花刺青——那是日本退伍军人的标记。
"他们至少有三名武装人员,"我拉着纪白退到安全距离,"货箱数量和李三交代的'第二批运输'吻合。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他们的目的地。"纪白打开笔记本,借着月光记录:"驼队行进速度约每小时四公里,按此推算,若目的地是阿拉善右旗,需穿过巴丹吉林沙漠边缘......"
话音未落,四周突然响起怪异的呼啸声。马五曾说过,这是黑沙暴来临的前兆。我急忙将纪白按在骆驼腹下,用帆布裹住头脸。刹那间,狂风卷着沙砾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天地间只剩一片昏黄。骆驼不安地嘶吼着,纪白死死攥住驼绳,冲我大喊:"货箱!他们肯定会把货埋起来!"
沙暴持续了约一个时辰。当最后一缕风平息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我们抖落满身沙尘,发现不远处的红柳丛旁,几处新动过的沙堆格外显眼。我拔出匕首开挖,才刨了两尺深,就触到冰凉的铁皮——果然是日本人藏匿的货箱!
"快!"纪白掏出随身携带的试剂,在箱盖上滴了几滴透明液体,"这是显影剂,能提取残留的指纹。"我则用勃朗宁枪管撬开箱扣,一股刺鼻的化学气味扑面而来——箱内整齐码放着六块用油纸包裹的壁画残片,边缘切割痕迹与莫高窟洞窟内的如出一辙。
"楚明,你看这个!"纪白指着箱底一角,那里用铅笔歪歪扭扭画着张简易地图:一条蜿蜒的线条穿过标注"巴丹吉林"的区域,终点是个画着十字的绿洲,旁边用日文写着"サイトC"(Site C)。
"这是他们的秘密交接点!"我心脏猛地一缩,"阿拉善边境的绿洲,很可能有日本人的秘密据点。"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驼铃响动——那支伪装驼队竟折返回来了!显然是沙暴过后发现货物被盗,正在沿途搜寻。
"撤!"我将地图拓印在笔记本上,纪白迅速用相机拍下壁画残片细节。我们将空箱按原样埋好,牵着骆驼躲进一片蘑菇状的雅丹群。驼队在埋箱处停下,那个樱花刺青的汉子用刀戳着沙堆,暴跳如雷地用日语咒骂。
"他们肯定会顺着我们的脚印追来。"纪白望着沙地上清晰的驼蹄印,眉头紧锁。我环顾四周,忽然瞥见雅丹岩壁上垂落的干枯藤蔓:"有了!纪白,你会做迷踪术吗?"
半个时辰后,我们将骆驼拴在隐蔽的岩缝里,用藤蔓和沙棘扎了两个简易的"假人",又用树枝将脚印引向相反方向的盐碱地。刚做完这一切,驼队就追到了雅丹群边缘。樱花刺青男举着望远镜扫视,突然指向我们布置的假人方向:"在那边!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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