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就放回去。"陈长老的拐杖敲在她脚边,震得石案上的残卷簌簌作响。
云栖抬头,正撞进对方浑浊的眼——那眼神和陆沧溟昨日扫过她后颈时如出一辙,温吞里裹着刺。
她突然想起沈砚昨夜说的"五雷指",想起松鹤长老心口的五个血洞,喉间泛起铁锈味。
"是,长老。"她应得极顺,指尖却悄悄摸向袖中。
那里藏着她用灵泉水调和的拓印墨,还有从药园偷带的薄棉纸——青梧上个月说"药堂杂务需要记录灵草习性"时塞给她的,此刻正贴着她的手腕,凉得像块警告。
拓印时她刻意弓着背,让宽大的杂役服遮住石案。
棉纸覆上残卷的瞬间,墨汁像活了似的往虫洞里钻,将字迹吸得清清楚楚。
陈长老的咳嗽声近了,她心跳得耳膜发疼,直到听见对方停在三步外的粗重喘息,才敢加快动作:折起棉纸塞进袖管最里层,再将残卷原样摊开,虫洞的位置分毫不差。
"好了。"她直起腰,手背蹭过案角的木屑,火辣辣的疼反而让她镇定下来。
陈长老的目光在她袖管上多停了半息,才哼了声:"走罢。"
藏经阁外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云栖跟着陈长老往大雄宝殿走,鞋尖踢到块松动的青石板——和昨日陆沧溟的传话弟子踩过的位置一模一样。
她忽然想起沈砚昨夜说的"他想要的是你",想起灵泉里金穗烙下的印记,后颈的皮肤又开始发烫。
同一时刻,沈砚正站在藏经阁后的竹林里。
他腰间的执法堂令牌被攥得发烫,方才在执法堂查卷宗时,他发现陆沧溟近三个月调走了半数守阁弟子——这绝不是巧合。
风掠过竹梢,他听见前方小径传来衣料摩擦声,直觉压得他脊背发紧。
"沈堂主。"蒙面人的声音像刮过砂纸,"借一步说话。"
沈砚没动。
他盯着对方指尖泛青的指甲——五雷指练到第三层的特征,和松鹤长老伤口的形状完全吻合。"你昨夜在老槐树下。"他抽出腰间的乌鞘剑,剑鸣惊起半林雀鸟,"是陆沧溟派你来的?"
蒙面人不答,抬手就是一记五雷指。
紫电裹着风刃劈来,沈砚旋身避开,剑鞘重重砸在对方腕骨上。"拖延时间?"他冷笑,"怕云栖在藏经阁查到什么?"话音未落,对方突然甩出一把淬毒的银针,他侧身时被擦破左肩,血珠渗出来,却让他的眼神更冷了。
这场打斗持续了半柱香。
沈砚的剑挑开对方最后一枚飞镖时,剑尖已经抵在对方喉结上。"说。"他压着声音,"陆沧溟要什么?"
蒙面人突然笑了,血从嘴角溢出来:"掌教要的...是她的命。"话音未落,他咬碎了嘴里的毒囊,黑血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很快渗进砖缝,像朵开败的墨菊。
沈砚蹲下身,从对方怀里摸出半块令牌——和他昨夜在灵泉边捡到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他捏着令牌的手在抖,不是疼,是怕。
云栖此刻还在藏经阁,而陆沧溟的刀,已经架到她脖子上了。
云栖跟着陈长老回到大雄宝殿时,陆沧溟正端着茶盏看日晷。"辛苦云栖了。"他笑得慈和,"陈长老,带她去领月钱。"陈长老应了,转身时袖中坠着的沉水香囊晃了晃,云栖盯着那抹暗红,突然想起松鹤长老咽气前攥着她的手,也是这样凉。
出了宝殿,她借口去茅房,绕到后巷的老槐树下。
沈砚的身影从树后转出来时,她差点哭出来——他左肩的血迹还没干,却先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拿到了?"
云栖点头,将袖中的棉纸塞进他掌心。
沈砚展开看了眼,瞳孔骤缩。
远处传来弟子敲晚钟的声音,余韵裹着风撞进两人中间。"他要我的命。"沈砚突然说,声音低得像叹息,"方才擒住的人说的。"
云栖的指尖在发抖。
她想起农典里画的那个抱金穗的姑娘,想起灵泉里的金穗烙下的印记,突然就笑了:"那我们就先取了他的灵泉。"
月上柳梢时,云栖蹲在竹屋灶膛前烧火。
沈砚坐在她身侧,用灵火烤着她拓印的棉纸。
火光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将"启耕神田"四个字照得发亮。
她摸向颈后发烫的印记,农典在木匣里轻轻震动,像在应和她的心跳。
深夜的风掀起窗纸,吹得棉纸上的字迹沙沙作响。
云栖将拓印好的残卷小心收进木匣,抬头时正撞进沈砚的眼——那里有星火,有决心,还有藏在最深处的,破釜沉舟的狠。
"亥时三刻。"他说,"灵泉山谷。"
云栖点头。
木匣扣上的瞬间,农典里的金穗突然亮了起来,在匣盖上投下一道淡金色的光,像条引路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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