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矮榻上那具冰冷躯体的影像压倒了一切。她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不再看那钥匙一眼，一把抓住药囊的系带，用力将它扯到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迅速爬回柳致身边。
“有……有药……” 她语无伦次地低语着，颤抖的手指飞快地解开药囊。里面塞满了各种晒干的植物根茎、叶片、苔藓和研磨的粉末，散发着浓烈刺鼻的混合气味。阿蛮凭着记忆和本能，疯狂地翻找。终于，她摸到了几块干枯发黑、布满瘤节、散发着辛辣刺鼻气味的藤蔓碎块——萨鲁珍藏的“续命藤”！还有一小包用兽皮包裹的、灰绿色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粉末——“凝血苔”！
她毫不犹豫地掰开柳致冰冷僵硬的嘴唇，将一小块辛辣刺鼻的“续命藤”碎屑用力塞了进去。紧接着，她抓起大把的“凝血苔”粉末，狠狠按在柳致右臂那触目惊心的白骨伤口上！更多的粉末被她胡乱地涂抹在柳致胸前几处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动作笨拙而粗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
“咳……”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萨鲁挣扎着，从一堆坍塌的茅草下抬起了头。他半边脸被血糊住，一条胳膊不自然地扭曲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浑浊的老眼艰难地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巴图堵门的残尸，是棚屋外蠕动的五彩蛇潮，是跪在柳致“尸体”旁、正徒劳地往白骨上撒绿色粉末的阿蛮……
“嗬……嗬……” 萨鲁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那是极致的悲恸和一种“果然如此”的、沉入深渊的绝望。诅咒！钥匙！瘟潮！一切都应验了！全完了！他的目光猛地扫向阿蛮刚刚爬过的地方，瞳孔骤然收缩——那枚不祥的青铜钥匙，正静静地躺在泥泞中！
“钥……钥匙……诅咒……瘟……瘟……” 萨鲁的嘴唇哆嗦着，残存的意志告诉他必须毁掉那灾祸之源！他用尽全身力气，用那只好手撑地，拖着断臂和剧痛的身体，像一条垂死的蛆虫，一点点、极其艰难地向钥匙的方向挪动。每动一下，都牵扯出濒死的痛苦。
嗤——！
刺耳的蛇嘶声如同毒针，瞬间刺破了棚屋内短暂的、绝望的挣扎！
就在阿蛮将“凝血苔”按上柳致伤口，那浓烈清凉的气味弥漫开的刹那，就在萨鲁挣扎爬行的瞬间——
一条通体碧绿、唯有头部殷红如血的毒蛇，猛地从巴图尸身下的缝隙里窜了出来！它速度极快，如同离弦之箭，三角形的蛇头高高昂起，冰冷的竖瞳死死锁定了矮榻旁唯一的活物——阿蛮！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五彩斑斓的蛇头接连从缝隙中探出，致命的毒牙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幽光。棚屋外，蛇群的嘶鸣陡然拔高，汇成一片嗜血的喧嚣！门洞处，巴图那沉重的尸身再也无法阻挡，被更多涌动的蛇躯推挤着，向棚屋内又滑进了一截！更多的毒蛇，如同决堤的彩色毒流，涌入这片最后的死亡之地！
阿蛮猛地回头！
她看到的是数条昂首吐信、近在咫尺的毒蛇！看到的是门洞处如潮水般涌入的五彩斑斓！看到的是萨鲁在不远处绝望挣扎爬行的身影！死亡的冰冷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啊——！” 极致的恐惧让她爆发出凄厉的尖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几乎是扑倒在地，一把抓起身边一根还在燃烧、冒着青烟的木棍，猛地转过身，背死死抵住矮榻的边缘，将那燃烧的、噼啪作响的火把死死挡在身前，对准了那几条最先扑来的毒蛇！
燃烧的木棍顶端，火焰在潮湿的空气中艰难跳跃，发出噼啪的爆响，映照着阿蛮那张因恐惧而扭曲、却又因绝望中的一丝执念而显得异常狰狞的小脸。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倒映着五彩斑斓的蛇影和摇曳的火光，写满了原始的、濒死的疯狂。
就在她发出尖叫，抓起火棍转身的瞬间，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矮榻上，柳致那具被死亡阴影笼罩、青灰色正在蔓延的躯体，覆盖着灰绿色药粉的胸膛，极其极其微弱地……**抽动了一下**。
那抽动细微得如同幻觉，如同光线在眼皮上的一次错觉。但在阿蛮此刻高度紧绷、如同拉满弓弦的神经下，这细微到极点的变化，却被无限地放大！
希望！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火星，在这一刻，轰然点燃了她所有的意志！
“动了！” 阿蛮的嘶喊带着哭腔，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孤注一掷的疯狂，“他动了！他动了！给我活过来！”
她背靠着矮榻，用自己小小的身体挡在柳致“尸体”之前，手中的火棍因用力而剧烈颤抖，燃烧的末端死死指向那几条被火光激怒、弓起身体、发出威胁嘶鸣的毒蛇。更多的毒蛇正从门洞涌入，五彩斑斓的洪流带着致命的甜腥气息，缓缓逼近。
萨鲁挣扎的动作僵住了，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阿蛮身后矮榻上的柳致，又看向那枚躺在泥泞中、如同沉睡恶魔般的青铜钥匙，最后落在那汹涌而入的蛇潮上。绝望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在他眼中疯狂交织。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毒蛇嘶嘶的吐信声，以及阿蛮那声嘶力竭、如同献祭般的呐喊在死寂的废墟中回荡。
矮榻上，柳致静静地躺着。森森白骨裸露的右掌，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冷光。青灰色的死气依旧浓重地覆盖着他的全身，尸斑如同不祥的印记。然而，在他心口紧贴骨片的位置，那幽蓝的微光，似乎又极其微弱地、顽强地……**闪动了一下**。微弱的热意，如同风中残烛，在冰冷的死亡深渊边缘，挣扎着，不肯彻底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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