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体质高速修复带来的巨大消耗,如同一个无底洞,被这滚烫的食物暂时填满了一角。那深入骨髓的空虚感和火烧火燎的胃痛,终于得到了缓解。苍白的脸上,也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
吴广看着柳致几乎要将脸埋进碗里的吃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哪像是献策惊天的谋士?分明是一个在死亡边缘挣扎了太久、饿疯了的难民。
张良看着柳致这副模样,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底的忌惮更深了。此子,既能洞察天下军机,又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痛,更能放下身段如同饿狼般进食……绝非池中之物!
石猛抱着膀子站在一旁,看着柳致风卷残云般的吃相,撇了撇嘴,嘀咕道:“饿死鬼投胎……”但眼神里之前那股纯粹的敌意,似乎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扭取代了。
柳致很快吃完了一碗,吴广立刻又给他添满。他沉默地继续吃着,速度依旧很快,但动作平稳了许多。帐篷里只剩下他咀嚼吞咽的声音和篝火的噼啪声。
终于,当他将第三碗粥的最后一口肉汤喝尽,放下碗筷时,那深入骨髓的饥饿感才被勉强压了下去。身体深处那种被彻底掏空的虚弱感虽然依旧存在,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样摇摇欲坠。他靠在身后的兽皮垫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闭目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暖流在四肢百骸缓缓流淌,滋养着干涸的经脉和疯狂修复的伤口。
左臂的麻痒感似乎更强烈了,伤口的灼痛也清晰了一些,但这是修复进行中的信号。
“吃饱了?”吴广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带着一丝轻松。
柳致睁开眼,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三人,最终落在张良身上。他刚才虽然埋头猛吃,但张良那番诛心之言,一字不落都听在耳中。
“张先生,”柳致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平稳了许多,带着一种冰封般的平静,“疑我细作?苦肉之计?”他嘴角扯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先生可知,我若为胤朝细作,昨夜只需闭口不言,静待大王十万之众困死邺城,被胤朝边军合围……岂非功劳更大?何必……献此自绝死路、搅动风云之策?”
张良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柳致的话,直接点破了他逻辑中最大的漏洞!苦肉计是为了取信,是为了更大的破坏。而柳致献上的南下之策,如果成功,对胤朝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没有哪个细作会献上这种动摇国本的毒计!
“这……”张良一时语塞,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强笑道,“壮士所言……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下官职责所在,不得不察。壮士来历不明,终究……”
“来历?”柳致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直视张良闪烁的眼睛,“乱世之中,白骨盈野,谁人没有一段不愿提及的过往?我自十万大山中爬出,携妇孺流亡,遇胤兵截杀,血战求生……这便是我的来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先生若执意要查,大可去查那官道旁染血的泥沼,查那被丢弃的破板车,查那……埋骨荒野的无名少女!”
提到阿蛮,柳致的声音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他不再看张良,目光转向吴广:“吴校尉,大王何在?南下之策,刻不容缓。胤朝边军……恐已在路上。”
吴广神色一凛,立刻道:“大王正在点校兵马,整备粮草!昨夜听了你的话,大王彻夜未眠!此刻怕是……”他话音未落。
帐帘再次被猛地掀开!
一股带着汗味和金属气息的风卷入帐内。陈胜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换上了一身半新的皮甲,腰悬佩刀,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但那双虎目之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亢奋和野心的火焰!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甲胄在身的亲卫。
“柳致!”陈胜洪亮的声音带着急切,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目光瞬间锁定在靠在床上的柳致身上,“你小子总算醒了!快!跟老子说说!南下!怎么个南法?!先打哪?!怎么打?!粮草怎么弄?!说!快说!”他如同一个拿到新玩具的孩子,急不可耐。
他的出现,瞬间打破了帐篷内微妙的僵持气氛。张良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无比恭敬,微微躬身:“大王。”石猛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柳致迎着陈胜灼灼的目光,强行压下身体修复带来的巨大疲惫感和左臂伤口的灼痛。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昨夜只是抛出了方向,现在,他必须拿出能让这群草莽枭雄信服、能真正撬动乱世棋盘的细节!
他深吸一口气,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充满食物香气和权谋气息的帐篷里响起:
“破局之要,首在……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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