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内,金碧辉煌。龙涎香袅袅,却压不住那股山雨欲来的凝重。龙椅之上,朱元璋面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金丝楠木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每一下都仿佛敲在殿下群臣的心尖上。逍遥真君徐守拙,紫袍玉带,闭目垂帘,立于丹陛之侧,气定神闲,仿佛殿内汹涌的暗流与他毫无干系。
“陛下!”都察院左都御史陈宁,须发皆张,率先出列,声如裂帛,“臣有本奏!天工阁所造‘铁牛’,喷烟吐火,声如雷震,形同妖物!此等奇技淫巧,耗损国帑民力无数,更兼其力狂暴难驯,万一失控,恐酿惊天惨祸,伤及陛下及宫闱安危!此其一也!”
他深吸一口气,矛头直指丹陛之侧的身影:“其二!逍遥真君总领天工阁,位列六部之上,权柄过甚!更兼其广募工匠,赐予官身厚禄,动摇士农工商之根本!长此以往,匠人恃宠而骄,农人弃耕趋利,商人囤积居奇,士子无心圣贤,国将不国!其三!所谓‘工业革命’,欲以铁牛之力,行掘地挖矿、纺纱织布之事,此乃夺天地造化,逆反伦常之举!恐遭天谴,祸及国运!臣恳请陛下,立停天工阁诸般营造,遣散匠人,复归祖宗成法!严查逍遥真君…蛊惑君上、动摇国本之罪!” 最后一句,已是诛心之言!
“臣附议!”
“陛下!陈御史所言句句在理!铁牛妖异,不可不防!”
“匠人授官,前所未闻!此例一开,纲常败坏啊陛下!”
“格物致知,岂能凌驾圣贤大道之上?真君此举,实乃以术乱道!”
如同点燃了火药桶,陈宁话音未落,数十名言官清流、以及部分守旧派勋贵、六部中思想僵化的官员,如同约好了一般,纷纷出列,跪倒一片!声浪汇聚,直冲殿宇穹顶!矛头所指,皆是那轰鸣的“铁牛”,更是那权柄日重、推行“离经叛道”之法的逍遥真君!他们引经据典,痛心疾首,仿佛徐鑫与那天工阁,已然成了祸乱大明的毒瘤。
朱标眉头紧锁,面露忧色。徐达、蓝玉等武将勋贵则面带怒容,却碍于身份,不便在文官攻讦时直接插手。龙椅上的朱元璋,脸色越来越黑,敲击扶手的手指已然停下,紧握成拳,骨节发白。那双虎目之中,风暴正在酝酿。
就在群情汹汹,仿佛要将徐鑫彻底淹没之际。一直闭目养神的徐鑫,缓缓睁开了眼睛。
没有怒火,没有辩驳。那双清澈深邃、隐有紫芒流转的眸子,平静地扫过下方跪伏的群臣。目光所及,喧嚣声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结,瞬间低了下去。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九天之上的浩瀚威压,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奉天殿!
“说完了?”徐鑫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殿内残余的嘈杂,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漠。
陈宁被那目光一扫,心头莫名一悸,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强撑着抬起头,梗着脖子:“真君!下官所言,俱是忠君体国!为大明千秋计!铁牛之力,看似磅礴,实乃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其所耗精铁、煤炭,如山如海!长此以往,国库空虚,民力凋敝!岂能持久?此乃竭泽而渔,饮鸩止渴!请真君明鉴!”
“哦?无根之木?竭泽而渔?”徐鑫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他向前一步,紫袍无风自动,那股无形的威压骤然增强!陈宁等人只觉得呼吸一窒,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
“陈御史可知,西山矿区,因人力所限,矿井不过深入地下二十丈便积水难行,矿工如入鬼域,死伤枕藉?”徐鑫的声音如同寒泉,字字清晰,“若有‘铁牛’之力,驱动巨大水车,日夜不息抽干积水,开凿更深矿道,取大地深处无尽之煤铁,产量何止倍增?矿工性命,又何须以血肉填之?此乃‘竭泽’还是‘开源’?”
“这…”陈宁语塞,他哪懂矿务?
徐鑫目光转向户部尚书:“李尚书!江南织造,一台水力大纺车,需临河而建,受制于水旱,日纺麻纱不过百斤。若以‘铁牛’驱动机器,置于城中,昼夜不停,日纺千斤、万斤亦非难事!所产布帛,充盈国库,惠及万民,价廉而物美!百姓省下买布之钱,可购米粮,可缴赋税!此乃‘渔利’还是‘富民’?”
户部尚书李彧心头剧震,他是管钱粮的,自然明白这“万斤”意味着什么!若能成真…他不敢想!
“蓝玉!”徐鑫突然点名。
“末将在!”永昌侯蓝玉下意识挺直腰板。
“若你麾下儿郎,不必再以血肉之躯填平壕堑,而有‘铁牛’牵引万斤巨锤,一击之下,城门化为齑粉!若有铁甲战车,内燃锅炉,无惧箭矢,喷吐烈焰,冲锋陷阵!若有巨舰,不借风力,以铁牛驱动明轮,逆风逆流,日行千里,载百门重炮巡弋四海!这军威,比之你引以为傲的骑射,如何?!”徐鑫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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