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宋城,像一块被脏水浸泡过的抹布,湿漉漉地贴在长江北岸。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怪味,绝非雨后泥土的清新,而是刺鼻的、混杂着硫磺、硝石、某种甜腻腥气以及强烈化学制剂挥发后的酸腐气息,粘稠地糊在口鼻咽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感。这是战争与邪术共同遗留下的毒吻。
朱振华站在城东新筑的堤坝顶端,身形如同扎根在水泥里的青松。脚下,浑浊的江水裹挟着大量枯枝败叶、不明垃圾,还有泛着诡异油光的泡沫,愤怒地拍打着堤岸,发出沉闷的呜咽。江面不再是往日的浑黄,而是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介于墨绿与灰黑之间的死气。他面色沉凝如铁,指尖几缕细若游丝的金线无声垂落,悄无声息地没入那翻涌的浊流之中。
金线便是他延伸的感官,是他与这方天地沟通的桥梁。此刻,金线传递回来的,是刺骨的冰寒,是粘稠的阻滞,是无数细碎、阴毒、如同活物般蠕动纠缠的“气”——那是“阴阳和合煞”的残留,是赵天雄临死前疯狂引爆的那批天竺葵毒素,混合了邪法祭炼的阴煞之气,顺着城市下方四通八达、如同血管般密布的下水道系统,正源源不断地汇入长江这条母亲河的生命线!
金线微微震颤,传递回的信息让朱振华本就锁紧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毒素的浓度,比两小时前又攀升了一个危险的梯度!
他收回金线,指尖残留着一抹淡淡的、带着腐蚀性的青灰色。转身,看向身旁脸色苍白、抱着厚厚水质监测记录本的周小芸。
“阴阳和合煞的残留还在增加。”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周小芸心上,“赵天雄引爆的那批‘天竺葵’,毒性太烈,扩散太快。源头虽毁,余毒未尽,正顺着地下管道疯狂涌入江中。”
周小芸的手指用力攥紧了记录本,指节泛白。她翻开最新一页,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环保局…刚刚发来的急报。下游三公里处,三号监测点…水质综合毒性指数已经…超标二十倍!部分重金属和未知有机毒素浓度…还在持续攀升!朱大哥,如果这些毒水…如果它们被水流裹挟着冲进长江主干道,进入城市取水口…” 她不敢再说下去,那后果是整个江南水系生态的崩溃,是沿岸千万人饮水的灾难,是数十年难以修复的生态浩劫!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最深的恐惧,西北方向,天际陡然传来一阵压抑的、连绵不绝的闷雷声!如同巨兽在云层深处沉重的喘息。
两人同时抬头望去。只见西北方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聚拢起铅块般厚重、边缘透着诡异暗红的乌云!那云层翻滚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残余的蓝天,正朝着宋城,朝着这片岌岌可危的江段,汹涌压来!云层低垂,仿佛触手可及,酝酿着下一场更加狂暴的洗礼。
“来不及了。”朱振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洞悉天时的冰冷判断。他迅速解下随身携带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灰布针囊。动作快而稳,没有丝毫犹豫。“下一场雨,就在眼前。雨水会冲刷所有残留在地表、管道、土壤里的毒素,汇成最致命的洪流,毫无遮拦地灌入长江主干道!到时候,半个江南的水系,都将被染成毒池!”
他的手指探入针囊深处,没有取出常用的金针,而是拿出了九根截然不同的长针!针体长约七寸,比寻常针灸针长了近三倍,通体呈现出一种沉凝的银白色,并非纯银的光泽,更像是某种陨铁合金。针身之上,并非光滑,而是从头至尾,极其精密地錾刻着细密繁复、充满古老韵律的螺旋雷纹!每一道纹路都仿佛蕴含着引动雷霆的奥秘。针尖一点寒芒,即使在昏暗的天光下,也显得锐利无匹,隐隐透着一股破灭邪祟的煞气!
雷火针!这是他在药王谷最深处的秘库古籍中寻得的图谱,耗费无数珍稀材料,又借地火之力反复锻打淬炼,才勉强制成的九根。古籍中记载,此针需以至阳至刚的真气驱动,引九天雷火之力,焚尽世间阴秽邪毒!威力奇大,反噬亦烈,他一直小心珍藏,从未轻易动用。
“朱大哥!你要做什么?!”周小芸看到那九根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银针,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她太了解朱振华,他拿出此物,意味着他准备要做的事,必然是凶险万分!
朱振华没有回答。他目光如电,扫过江心那片翻滚最剧烈、颜色最深沉的毒水核心区域,又抬头望向那越来越近、雷光隐隐的厚重雨云。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大步走到堤坝最边缘,浑浊的江水几乎能溅湿他的鞋尖。他盘膝坐下,背脊挺直如标枪,面朝大江,背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九根银白色的雷火针被他依次排开在身前的潮湿水泥地上,针尖一致指向江心。随着他坐定,周身似乎弥漫开一股无形的场域,脚下的堤坝仿佛与他连为一体。前方原本只是愤怒翻涌的江面,像是感应到了某种巨大的威胁,骤然变得更加狂暴!一个个浑浊的浪头毫无规律地炸起,发出沉闷的咆哮,如同被激怒的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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