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广场上那场惊心动魄的闹剧尘埃落定,刺鼻的血腥味和虚伪的颂扬声被凛冽的寒风吹散,只留下满地狼藉与人心惶惶。那颗“伪王”阿速吉的替身头颅被粗暴地取下,像对待一件腌臜秽物般被东厂番子拖走,它将悬挂在西市高竿之上,成为一场荒诞闹剧的冰冷注脚。刘瑾额头渗出的血迹在汉白玉地面上留下几抹刺目的暗红,他佝偻着肥胖的身躯,在赵琰看似宽恕实则诛心的“十日之期”下,如同丧家之犬般仓惶退走,那双深藏的眼窝里,怨毒与惊惧交织翻滚。
赵琰回到乾清宫暖阁,巨大的舆图前。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外间的严寒,却驱不散他心底的冰层。王承恩无声地奉上一盏参茶,赵琰没有接。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舆图上那个被朱砂圈出的“野狐岭”上,仿佛要穿透重重关山,看到那被风雪封锁的烽燧堡,看到杨一清部将士冻饿交加却仍紧握刀弓的身影,更看到那支在落鹰峡留下雷霆一击、此刻正拖着溃烂冻伤的双脚,在没膝深雪中沉默前行的灰色激流——戚光和他的新军。
“戚光…”赵琰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重重按在落鹰峡那细如发丝的墨线上。意识深处,系统冰冷的提示如同跗骨之蛆:【国运值:-58】。每一次呼吸,这数字都像在提醒他帝国命悬一线的脆弱。刘瑾献上假人头,是示威,更是疯狂反扑的信号。十日限期?那老阉狗绝不会坐以待毙。杀机,已然如同这宫苑上空盘旋的寒风,无孔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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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岁府邸,密室。**
厚重的锦缎帘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息,空气凝滞得如同坟墓。名贵的紫檀木桌案被刘瑾一掌拍得四分五裂,碎木飞溅!他额头包扎的白布隐隐渗出血迹,脸上肌肉扭曲,眼珠赤红,再不复人前那副恭顺谄媚的模样,只剩下择人而噬的疯狂。
“墨衡!赵琰!!”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声音嘶哑如夜枭,“杂家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干爹息怒!干爹息怒啊!”几个心腹大档头跪伏在地,抖如筛糠。假人头之事彻底败露,还搭上了几个好不容易安插在北狄的暗桩做替死鬼,更被皇帝当众羞辱,勒令十日查出“欺君死间”及其“联络暗线”,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息怒?杂家如何息怒!”刘瑾一脚踹翻一个离得近的档头,“赵琰小儿!他是在用杨一清和戚光的命,逼杂家自断臂膀!十日?哼!他以为杂家会乖乖引颈就戮吗?!”
他剧烈喘息着,胸膛起伏,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凶光。“他敢用杨一清的命来赌,杂家…就敢用他自己的命来搏!”他猛地转向角落里一个如同影子般沉默的干瘦老太监,“曹化淳!”
“奴婢在。”老太监曹化淳抬起头,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却阴鸷锐利如毒蛇。他是刘瑾最隐秘的毒牙,掌管着东厂最为阴狠诡谲的“鸩房”。
“那东西…准备好了吗?”刘瑾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稠感。
曹化淳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从贴身的油布包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琉璃瓶。瓶内是极其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微微晃动,竟似有无数细小的血丝在游动,在昏暗的烛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微光。
“回干爹,‘血蒺藜’,取自西域火焰山深处一种伴生毒草的根茎汁液,再佐以七种奇毒,以秘法熬炼九九八十一日而成。其性极烈,无色无味,入喉如甘泉,半刻钟后发作,初如醉酒微醺,继而血脉贲张如万蚁噬心,最终…五脏六腑寸寸糜烂而亡。”曹化淳的声音平板无波,像是在描述一件寻常物件,“发作后,其状极似饮酒过量引发的心疾暴毙,便是最老练的仵作,若非刻意深究,也难察异样。”
刘瑾死死盯着那瓶妖异的液体,眼中闪烁着疯狂与贪婪混合的光芒。“好!好一个‘血蒺藜’!”他发出一阵夜枭般的低笑,“赵琰小儿…你的生辰快到了吧?身为九五之尊,万寿之期,总该与群臣共饮一杯‘太平酒’才是…”
他的目光扫过跪着的几个大档头,声音陡然变得阴寒刺骨:“听着!明晚宫宴,杂家要亲自为陛下…敬献寿酒!曹化淳,你负责下毒,务必要让这‘血蒺藜’,一滴不剩地落入赵琰的喉咙!其他人,给杂家盯紧了!宫宴之上,任何人胆敢靠近御酒,格杀勿论!事成之后…”他顿了一下,眼中凶光毕露,“杂家许你们裂土封侯!”
“奴婢等誓死效忠干爹!”几个档头眼中迸射出狂热的光芒,重重叩首。
密室的烛火跳跃,将刘瑾那张因疯狂和杀意而扭曲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恶鬼。一场针对帝国最高统治者的绝命毒杀,在权力欲望的深渊中,悄然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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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乾清宫暖阁。**
赵琰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明黄色常服,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威严,却依旧难掩眉宇间的沉郁。王承恩侍立一旁,小心翼翼地为他整理着袍袖的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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