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片戏服化作灰烬,整个茶社陷入诡异的寂静。弥漫的黑雾渐渐散去,晨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洒在满地狼藉上,将尘埃染成金色。林夏拄着镇魂笔缓缓起身,镜灵碎片的灼痛尚未消退,化妆箱表面的牡丹纹还在微微发烫。她的目光扫过戏台角落,原本渗出血泪的戏箱此刻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咳咳……”柜台方向传来虚弱的咳嗽声。那个戴着黑色瓜皮帽的老者摇晃着站起身,帽檐滑落的瞬间,露出一张布满褶皱的脸——那竟是个皮肤干瘪的老妪,松弛的皮肉下隐约可见青色血管,脖颈处一道笛子形状的疤痕蜿蜒至锁骨,像是被利器贯穿后留下的印记。老妪的指甲深深抠进柜台,浑浊的眼球转动着看向林夏,嘴角扯出一抹扭曲的笑。
“不愧是百工箱的传人……”老妪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她伸手探入怀中,掏出一本用油皮纸包裹的账本。泛黄的纸页边缘卷起,封面上用血画着半张川剧脸谱,裂开的嘴角似乎还在滴落暗红液体。“看看吧,这可是从民国传到现在的秘密……”
林夏接过账本翻开,第一页的日期赫然写着“1938年秋”。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录着一次次骇人听闻的交易:“七月初七,购入川剧名角陈玉楼声带,制成‘音魂笛’,售价黄金百两”“腊月廿三,捕获川江号子王,其声雄浑,可镇三江水鬼”。随着翻页,记录愈发血腥——有人为了获得婉转的戏腔,活生生割下歌女的舌头;为了得到激昂的号子声,将纤夫的声带浸泡在特制药水中。
翻到最后一页,林夏的手指猛然收紧。纸上画着一个狰狞的面具轮廓,七道裂痕从面具中心向外延伸,每个裂痕旁标注着不同地域的名字:上海、重庆、成都……而在面具下方,赫然画着百工箱的图案,旁边用血写着:“百工传人是关键祭品,集齐七地声音可复活‘声魔’”。字迹未干,暗红的血迹正沿着纸面纹路缓缓扩散。
化妆箱突然剧烈震动,箱面牡丹纹爆发出刺目光芒,与账本上的标记产生共鸣。一道金色光束冲天而起,在空中凝结成新的坐标图——画面中央,跳动的皮影人偶四肢缠绕着透明声带,背景是成都的锦里古街,茶馆飞檐下悬挂的灯笼泛着诡异的绿光。林夏的镜灵碎片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踉跄着扶住墙壁,阴眼视界里,整个茶社的地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文,那些曾被夺走声音的冤魂虚影在咒文间若隐若现。
“小心……皮影会吃人……”老妪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林夏的手腕,掌心温度低得惊人。“他们在等你……七声成魔,百工献祭……”话音未落,老妪的身体开始崩溃,皮肤如风化的树皮般剥落,露出底下缠绕的黑胶唱片。她的身体轰然倒地,化作一堆破碎的唱片,每张唱片表面都刻着不同的人脸,有的泪流满面,有的目眦尽裂,而唱片纹路中,还在流淌着暗红的血泪。
林夏将账本收入化妆箱,箱内灵器集体震颤,声波罗盘自动校准方向,指向成都。她望向窗外,晨雾渐渐散去,嘉陵江的水汽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川江号子。与之前不同,这次的号子声中少了压抑的悲鸣,多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畅快。但林夏知道,这不过是短暂的平静——在成都的某个角落,皮影戏幕布后的邪祟,正在等待百工传人的到来,而“声魔”复活的阴谋,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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