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汉德城城主府里,张旭阳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腰间的安德侯金印与西靖的族长信物秋水阎罗在暗中交相辉映,如同他血脉里纠缠的宿命。静姝和李思羽并肩站在廊下,看着夜里的月光,手中紧握着彼此的手,仿佛那是乱世中唯一的锚点。北荒南夷的残阳已经落下,而渝国的旗帜正在升起,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两月前的渝国常州,青石板路被连绵梅雨浸得发亮,宛如铺陈开的墨色绸缎。城南深巷尽头,三间瓦房在炊烟与雨雾中若隐若现,梁国大皇子正蹲在斑驳的门槛上削刻木剑。粗糙的梨木刺扎进指尖,鲜血渗进木纹,在剑鞘处歪扭的"梁"字刻痕上洇出暗红——那是他仿照父皇佩剑的形制雕琢的,每一刀都带着都城被迫的隐痛。
"大哥!快看这个!"四皇子掀开滴水的竹帘,手中揉皱的邸报被水汽晕染,墨字如血般化开,"北荒狼骑猛攻遂州城......"话音未落,梨木剑从大皇子手中滑落,砸在积水中溅起银亮的水花。二皇子猛地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雨珠顺着他鬓角新生的白发蜿蜒而下,那是三个月前逃亡时一夜白头的印记。三人挤在漏雨的窗棂下,破旧的窗纸挡不住湿冷的风。邸报上"北荒狼骑攻打遂州城"的铅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们指尖发颤。远处货郎叫卖"渝国新茶"的竹梆子声,与记忆中宫墙下的更鼓重叠,大皇子忽然想起逃离都城那晚,几人在潮湿阴暗的密道中缓缓前行。"
四皇子的指甲深深掐进邸报边缘,露出底下"渝国大捷攻占川国旧都"的标题,纸页在颤抖中发出细碎的撕裂声。
两月后的清晨,薄雾笼罩的常州街头传来哒哒马蹄声。大皇子掀开临街商铺的木板窗,见茶铺老板正用青黑色漆料覆盖"梁国旧茶"的招牌,黏稠的漆液顺着木纹流淌,恰似遂州城墙上凝固的血痕。邻桌茶客的议论声穿透薄雾:"北荒灭了,南夷降了,梁国皇帝签了附属条约......往后这天下,都是渝国的了。"话音未落,太子猛地打翻粗瓷碗,碎片溅在大皇子刻了一半的木剑上,将那个歪斜的"梁"字斩成两截,瓷碴混着茶水在青砖上漫开,像一幅破碎的故国图景。
"我们回遂州吗?"太子的声音沙哑,目光扫过兄弟们苍白的脸。雨滴敲打屋檐的声响里,大皇子捡起带血的瓷片,指腹被割破的伤口滴落在"附属"二字上,晕开的红点宛如宫墙角落残存的朱雀浮雕。
四皇子低声的一句“会不会回去了再被送回渝国做质子。”让兄弟几人在沉默中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也是对归乡之路的茫然。
同一天夜里,梁国旧都的宫墙在残月下投出狰狞阴影。渝国皇帝罗生独自伫立朱雀门箭楼,指尖摩挲着城砖上未磨平的"梁"字刻痕,忽闻身后传来衣袂破风之声。转身时,见梁依依斜倚在箭窗下,玄色斗篷上的银线蝎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师兄,恭喜你终于一统了天下,不过师兄可想知道,独孤策现在在何处?"她的声音裹着夜风,带着金属般的冷冽。
罗生瞳孔骤缩,这个名字如锈钉般扎进记忆深处,至今仍是悬在他心头的一根刺。皇帝按在剑柄上的手指骤然发力,剑柄发出细微的挤压声:"你知道?" 独孤策是他一生的心结,若不处理,即便一统了天下,自己依旧无法心安。
梁依依抬眸,笑着说道:"自然清楚,他虽杀了北荒大祭司,但自己也身受重伤,离开梁都时,我可亲自跟了几里路。"她从袖中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地图,梁国的疆域轮廓上,龙门山的标记被朱砂圈成刺目的血团,"若师兄允诺三件事,我便指给您看。" 罗生接过地图时,触到她指尖薄茧下的体温——那是常年握持兵器留下的印记,心道和探子传回的消息一致,梁依依并无撒谎。
"说。"皇帝挑眉,烛火在他眼角的皱纹里跳跃。
"一要新身份文书,更名梁昭蘅;二要常州城主府附近的独门宅院;"梁依依顿了顿,指尖突然缠住腰间一枚素玉坠子,"三要陛下亲赐婚书,将臣女许配给常州城主余锋。"
罗生忽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箭楼烛火剧烈摇晃,灯影在墙上扭曲成狰狞的兽形:"就这点所求?"他原以为会是裂土封王的野心,却不想是寻常女子的归宿。梁依依的声音低下去,无意识地触碰着鬓发:"我想换个活法。"
皇帝盯着她耳后未褪尽的地煞阁刺青,忽然想起密探的回报:"常州城主余锋遇袭,被一女子救下,女子修为高深并精通医术。"他瞬间顿悟,这曾经纵横天下的杀手组织首领,所求不过是卸甲归田的安稳。 "准了。"罗生解下腰间暖玉抛给她,玉身还带着帝王的体温,"宅院明日便命人去办,婚书天亮送到,朕再赐你千两黄金。"他看着梁依依接过玉佩时指尖的微颤,忽然笑道:"师妹如今倒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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