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城的青石板路被晨霜覆盖,余锋拽着张旭阳躲进绸缎庄的飞檐下,棉袍袖口的毛边在寒气中微微颤动。"梁国那几个皇子如今住在城里,"他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成雾团,"开了家'云锦行',卖些各地的绸缎。”张旭阳望着街对面挂着素色酒旗的商行,旗角绣着褪色的缠枝莲纹,全然不见皇室印记,忽然想起几年前静姝逃离皇宫悄悄跟在自己车队时,一身简装的可爱模样。 静姝攥着腰间的丝绦,指节因紧张而泛白。她看见商行二楼的窗棂糊着新纸,窗台上摆着几盆腊梅,显然是寻常人家的布置。
"去看看吧,"张旭阳按住她微凉的手背,玄铁护腕上的冰纹随体温渐渐融化,"毕竟是你的兄长,如今渝国天下一统,或许早已放下了原本的身份。商行门面挂着"云锦行"的楠木匾额,边角的金漆已磨损成浅淡的痕迹,全然不见皇家气派。张旭阳掀开门帘时,樟脑与丝绸的混合气息扑面而来,货架上陈列着江南土布与素缎,皆为寻常百姓用度。六皇子穿着粗布坎肩,正埋头核账,算盘珠子碰撞声清脆规律,看见来客时惊得碰倒了砚台,墨汁在账本"布匹进项"栏上晕开。
七皇子抱着一摞棉絮从内间走出,发间还沾着线头,看见静姝时愣在原地,手中棉絮散落一地。大皇子扶着柜台缓缓起身,腰间系着铜钩玉带,钩头雕着常见的鲤鱼纹样,袖口补丁针脚细密。四皇子正将一匹素缎卷好,缎面下露出的是梁国特产的云锦图样,并非任何舆图或密件。
静姝的指甲轻掐掌心,眼前兄长们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却仍习惯性地按长幼次序站列。大皇子袖口磨出的毛边随动作轻颤,与当年教她习字时的袖口磨损如出一辙。"大哥,"她的声音微颤,看见四皇子腰间那枚半旧玉佩——那是母后临终前分给兄妹的信物,如今虽无皇家气派,却保存完好。
几人看向声音的来处,一时间全部愣在原地,过了片刻才缓过神来。“姝儿!”几人大步朝着静姝围了过来,“你真的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余锋张旭阳站在一旁看着几人久别重逢的场景,心中感慨。
张旭阳干咳了一声道:“外面人多眼杂,还是进屋说话吧。”
大皇子看向张旭阳点了点头,几人朝着内堂走去。
内堂以蓝布幔隔开,墙上"淡泊明志"的匾额边角微微卷起,露出背后普通的素色墙纸。墙角堆着的木箱皆贴有"梁国云锦"的标签,箱盖缝隙可见叠放整齐的绸缎。"原本我们来常州,是听从父皇的意思来投奔侯爷,"大皇子的手指划过粗陶茶盏的裂纹,"不想你那时恰去了汉德城,好在余城主在这里,帮了我们不少的忙。"
余锋笑着点了点头以示回应,往火盆添炭,火星溅在张旭阳靴底,很快熄灭在厚实的鞋底纹路里。
“如今天下一统,没了战事,你们可有想过回遂州城?如果想的话,我可以为几位安排。”
张五将茶盏轻放在桌上,釉面细裂延伸至杯底的缠枝莲纹。"回遂州城?"他抻了抻身上的粗布衣,"如今做个商户,没了宫廷规矩,倒也自在。"静姝看见他袖口露出的旧疤,想起年少时他为护她摔下台阶的往事,并非任何刑伤。大皇子望着静姝腰间素雅的丝绦,绦上冰纹结是张旭阳亲手所编:"当年得知你不愿嫁黄自在,离家出走...让我好生担忧。"四皇子递过的茶水温热,杯沿留有常年握杯的温润痕迹。
静姝轻抚发间银簪,簪头雕着张旭阳送的冰莲:"大哥一直很关心我,谢谢大哥,我如今很好,我与旭阳也即将成婚了。"六皇子闻言抬头,算盘珠子在指间停顿半晌,才想起合上账本。
大皇子道:“那可是喜事,今后你就是侯爷夫人了,哥哥们也能沾沾光。”
四皇子也说道:“可喜可贺。”
太子说道:“恭喜,姝儿。”
"我们...能来喝喜酒?"七皇子的声音带着怯意,仿佛仍记着前朝规矩。喜帖边角被茶水浸湿,晕开的水痕如同寻常家书的印记。
静姝看着兄长们眼中流露的真切欢喜,想起幼时宫廷宴会上他们总被规矩束缚,难得有如此轻松的神情。
"自然要来,"张旭阳握住静姝微凉的手,护腕冰纹与她丝绦上的银饰相映,"你们是姝儿的家人,婚宴哪能少了至亲。"
众人一听张旭阳的态度,心里踏实安稳了许多。
离开云锦行时,张旭阳回头望见二楼窗口并排的身影,几人正探身张望,脸上带着寻常百姓的温和笑意。静姝的眼泪悄然滑落,滴在青石板上,与六皇子先前打翻的墨汁混在一起,洇出的不过是普通的污渍。
余锋轻声道:"看他们过得安稳就好,听说这商行账目清楚,从无逾矩之举。" 街对面的酒旗随风轻摆,旗面素净无纹,恰如这几位皇子如今的生活——褪去皇家身份,在常州城做着本分商户,门前车马来往皆为寻常交易,再无半分前朝纷争的影子。张旭阳松开按在刀柄上的手,刀身冰纹在晨霜中静静蛰伏,此刻无需防备任何暗涌,唯有即将到来的婚讯,在冬日晨光中透着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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