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骤然敛声,寒意森然:"毓敏?韦斌?或是李娜那张好事的嘴?"护犊般的锐利闪过眼底,旋即化作更深的怜惜。他捧起她的脸,迫她含泪对视:"霜儿,看好了。伤人非刀,而在执刀者与信刀者。"指腹摩挲着泪痕,如拭珍宝,"吾心昭昭,日月可鉴。纵桑田沧海,此志不渝。"
他指节轻抚过她睫上悬而未落的泪,动作虔诚如供奉神迹,每个触碰都似在书写永恒的誓言。
霜降凝望着少年眼中那片炽热的星海,倒映着她泪痕未干的身影。前世殇夏与今生夏至的面容在泪光中重叠,最终定格成眼前这个为她心碎的少年。盘踞心头的惶恐如晨露遇阳,渐渐蒸腾消散。她唇角微扬,冰河初绽的细纹般脆弱,却透着暖意。这刹那的转变在夏至眼中胜过繁花怒放。他蓦然释然,眼底凝霜化作春水,俯身将誓言化作蝶吻,轻印在她微凉的额间。
“傻姑娘……”他叹息般的低语融化在玫瑰与晨露的清冽气息里,带着无尽的宠溺与失而复得的珍视。
"咳!"林悦脆生生地打断晨雾,鹅黄春衫在曦光里晃眼,"露水重,当心着凉——"话音未落,众人已如惊鸟四散。霜降耳尖红透,夏至却仍执意将她揽在臂弯,挑眉笑道:"你这丫头,嘴是吃了炮仗?"
林悦盈笑走近,目光如电掠过霜降微红的眼尾与夏至护短的姿态,心下澄明却未点破。她执起霜降冰凉的手,以掌心熨帖:"这指尖冷似井水镇过。再娇的花,也经不起彻夜风露。"语锋一转,带几分怜惜几分诤言:"霜降妹妹,莫学那颦儿泪尽人枯。身子骨是看遍人间春色的本钱,本钱若虚,纵有千般好景也枉然。"爽利语调如破云光,既解围困又暗藏开导,在阴霾中投下一线晴明。
毓敏缓步上前,素缎旗袍映衬着空谷幽兰般的气质。她澄澈的目光里盛着温言:"夏至哥所言甚是,霜降妹妹莫听蜚语。"指尖微转,道出"强扭的瓜不甜"的至理,将支持化作春风化雨。
韦斌憨笑憨语,却如石子破冰:"夏至哥的心思明明白白,那些嚼舌根的反倒该让玫瑰刺扎嘴!"粗犷的比喻引得众笑,尴尬如雪遇暖阳,悄然消融。
李娜撇了撇嘴,她向来消息灵通又心直口快如竹筒倒豆,此刻虽觉有些讪讪,倒也爽快:“得,算我昨儿听风就是雨,传错了话,该打嘴。霜降,别往心里去啊,权当我放了个穿堂风。”晏婷抿嘴浅笑,梨涡隐现,递过一方素净的细棉手帕给霜降:“快擦擦,看这露水沾衣,还有这眼泪珠子,再哭下去,这满园的玫瑰可都要被你浇得蔫头耷脑,失了精气神了。”邢洲站在稍后,只是温和地笑着点头,并不多言,眼神里透着理解。
阳光终于彻底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万道金芒如同熔化的金液,泼洒下来,慷慨地镀亮了整个玫瑰园。那无数悬在花瓣边缘、草叶尖端的露珠,刹那间被注入了神奇的生命,折射出七彩霓虹般变幻流转的光晕,璀璨夺目,仿佛有无数透明的精灵在这初生的晨光中忘情旋舞。园中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由衷的赞叹。
“真真是美煞人也!”林悦仰着脸,任由那暖融的金色洒满全身,由衷感叹,“难怪古人说‘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又说‘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曦’,这刹那的光华,千金难买,看一眼便少一眼了。”她的话语里,不经意也染上了一丝对易逝之美的喟叹。
“是啊,”霜降依偎在夏至身畔,汲取着他身上传来的暖意,望着眼前这流光溢彩、如梦似幻的景象,心头阴霾虽散,却仍有一丝薄纱般的怅惘萦绕。她轻声应和,目光流连在那些剔透如泪的珠玉上,“只是……太短暂了。太阳再升高些,便都消散无踪,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美好易逝的深切感喟。晨露虽美,却终究是留不住的幻影,如同那些刻骨铭心却终成泡影的前尘。
“霜降姐姐此言差矣。”一个清泠如碎玉相击、带着几分超然物外空灵之气的女声悠然响起,仿佛自云端飘落。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花丛小径深处,薄雾轻分,缓步走来两位少女。当先一位身着烟青色素纱长裙,裙裾拂过沾露的草叶,竟似不染微尘,气质清冷如空谷幽兰,正是墨云疏。她身侧跟着沐薇夏,一袭浅碧罗衫,笑容温煦如春日暖阳,目光柔和地落在霜降身上。
墨云疏缓步上前,目光如水般平静。她凝视霜降迷惘的双眼,声若碎玉:"露虽易曦,却已润泽万物。"广袖轻扬,指向带露玫瑰:"看这花开得精神,正是朝露滋养的结果。"
她略作停顿,目光扫过十指相扣的两人:"真情若在,何惧蜚语?"话语如清泉流淌,霜降心头阴霾霎时消散。
沐薇夏也温婉一笑,接口道,声音如春风拂过新柳:“云疏姐姐说得极是。这露水,看似了无痕迹,实则早已无声无息地化入花魂叶脉之中,成为其生命的一部分了。夏至哥和霜降姐姐的情意,经此一番小小风波,不也更见真金本色,愈发明亮坚定了么?依我看,倒该谢谢这清晨的露水,替你们洗去了些许心上的尘埃呢。”她语气柔和,带着抚慰人心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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