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林悦从桌下拖出一个木箱,箱子是老松木的,带着松脂的香气,那香气在屋内弥漫开来。铜锁锈得厉害,绿茸茸的像块苔藓,她拧钥匙时手腕青筋都绷起来了,像条细蛇在皮肤下游动,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打开。
箱子打开的瞬间,霜降倒吸一口凉气。里面铺着一块靛蓝染布,布上落着一片干花,放着一枚玉佩,玉色通透得像冻住的湖水,上面刻着两个小字 —— 殇夏。笔画间的阴刻里积着灰,却丝毫不掩玉质的温润,对着光看,能瞧见里面流动的絮状纹理,像极了夏至眼角的细纹,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
“这是……” 她指尖刚碰到玉佩,就觉得一阵刺痛,像被蜂蜇了似的迅速缩回手。那些刻痕里仿佛藏着细针,在暮色里闪着极淡的光,虎口处很快起了一个小红点,像被蚊子叮了,那刺痛感让她不禁皱了皱眉。
林悦忽然笑了,笑声在空屋里荡来荡去,撞得梁上积尘簌簌往下掉,落在桌角的陶碗里,发出沙沙的响。“五十年前,也有对男女来寻过。男的叫苏何宇,女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霜降,“跟你一样,也爱蹲在湖边看鱼,能从日头正中看到月亮出来。”
夏至突然按住霜降的手。他指腹滚烫,按住她腕间那串菩提子,珠子被攥得咯咯响,有一颗珠子上的裂纹更深了些,像谁不小心踩碎的冰面,仿佛预示着什么。“他们找到了吗?”
“找到了,” 林悦往灶膛里添柴,火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得她眼下的泪痣忽明忽暗,像一颗神秘的星辰。“然后呢?然后就被湖里的东西拖走了。” 她忽然转头,眼睛在暗处亮得吓人,像两口深井,让人望不到底。“你们知道夕颜花的花语吗?”
不等两人回答,她就自顾自说下去:“是‘易碎的美好’。就像你们这些寻前世的人,捧着回忆当宝贝,到头来还不是被回忆吞了去?” 她往灶膛里塞了一把干芦花,火苗 “噗” 地蹿起来,映得她半边脸通红,那红色在昏暗的屋内显得格外突兀。
灶膛里的柴噼啪炸开,火星溅到地上,很快就熄了,留下一个黑点点。霜降看着那枚玉佩,忽然想起去年在柳梦璃画室看到的画 —— 画里的夕颜花正在凋零,花瓣一片片往下掉,每一片都带着露水,像在掉眼泪,画布右下角还题着一行小字:“开到荼蘼花事了”。
“我们不会的。” 夏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拗劲,像初春破冰的溪流,看着柔,底下藏着一股钻劲儿。他拿起玉佩塞进霜降手心,那玉在他掌温里捂得发烫,贴着她的掌心,像一块刚从怀里掏出来的暖炉,传递着丝丝暖意。“拿着,这是你的。”
霜降紧紧攥紧玉佩,指缝里渗出汗,把玉面浸得滑溜溜的。她忽然想起沐薇夏临走时塞给她的平安符,符纸是黄色的,边角绣着缠枝莲,说要是遇到难处,就往东南方向走,那里有贵人相助。此刻草屋的窗正对着东南,月光从窗棂钻进来,在地上拼出细碎的银块,像谁撒了一把米粒,那细碎的光影仿佛在指引着什么。
“今晚别走了,” 林悦往锅里倒水,水汽漫上来,模糊了她的脸,像蒙了一层纱。“湖里的东西,夜里才出来。” 她说话时,锅里的水开始冒热气,把挂在锅沿的铁勺熏得冒白烟,那热气在屋内弥漫,带来一丝温暖的假象。
后半夜霜降被冻醒了。草屋四处漏风,墙角结着一层白霜,在月光下闪烁着冷光。月光从墙缝钻进来,在地上织出一张网,把她的影子困在中央。她摸了摸身边,夏至不在,只有他盖过的毯子还留着一点温度,像一块被太阳晒过的石头,带着淡淡的皂角香,那熟悉的味道让她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推开门,见夏至正蹲在湖边。他脱了鞋,赤着脚踩在水里,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被月光照得发白,汗毛上挂着水珠,像一串细小的珍珠,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那些银鱼围着他的脚踝打转,鳞片蹭过皮肤,像谁在用羽毛轻轻挠,引得他时不时往回缩脚,带起一圈圈涟漪,那涟漪在平静的湖面扩散开来。
“你看,” 他回头朝她笑,牙齿在月光下泛着白,手里举着一片荷叶,叶心盛着一颗夜明珠似的东西,那东西散发着柔和的蓝光。“它们送我的。” 那珠子在他掌心滚来滚去,映得他瞳孔里一片亮晃晃的蓝,像把湖水装进了眼里,他的笑容里满是惊喜。
霜降刚走过去,就见水面突然翻起一个漩涡。那些银鱼像受惊的鸟群,哗啦一下散向四周,水面瞬间平静得像一面镜子,连月光都落得稳稳的,没有丝毫晃动,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夏至手里的珠子突然发烫,烫得他猛地撒手,那珠子落进水里,溅起的水花在月光里像碎玻璃,闪了闪就不见了,只留下一圈淡淡的涟漪。
“不好!” 林悦的声音从身后炸响,她手里拎着一把柴刀,刀身缠着布条,刀刃在月光里闪着寒光,像冻住的冰棱。“快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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