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璃立刻掏出绣绷,指尖飞快地穿针引线,丝线在她手中翻飞,绿的是桑叶,棕的是鸟羽,金的是羽冠,“你看这鸟的羽冠真特别,像戴了顶华丽的帽子,展开时比画里还好看,”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戴胜鸟,生怕错过任何细节,绣针在布上 “沙沙” 作响,“绣在香囊上,再缀上几颗珍珠当眼睛,定能卖个好价钱。” 说着便抬头瞥了一眼,又低下头飞快地绣着,连鸟羽上的斑纹都绣得丝毫不差。
田间早已热闹非凡,农人们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蓑衣是用棕榈叶编的,被雨浸得发亮,斗笠的边缘垂着细细的竹帘,挡住了脸上的雨珠。他们正忙着插秧苗,手起手落间,嫩绿的秧苗便在水田里站成了整齐的队列。雨丝落在他们的蓑衣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却挡不住他们劳作的热情,嘴里还哼着小调,调子混着雨气,竟生出几分悠远的韵。“你们来得正好,这秧苗正缺人手插呢!” 老阿婆笑着递过来几把秧苗,粗糙的手掌上布满了老茧,指关节有些肿大,是常年劳作的痕迹,掌心还带着泥土的温软,“这秧苗得插得深浅适中,太深了长不出来,太浅了会被水冲倒。”
邢洲撸起袖子就往田里跳,结果一脚踩进泥里,泥水深得没过了脚踝,拔出来时满脚是泥,连裤腿都沾了厚厚的一层,引得众人哈哈大笑。“你这是‘猪八戒踩西瓜皮 —— 滑倒了’!” 李娜笑得直不起腰,手里的秧苗都差点掉在地上,泥水溅在她的布鞋上,成了淡淡的褐点,“慢着点,这泥里藏着石子呢,小心崴脚!”
“笑什么笑!我这是故意的,这样站得稳!” 邢洲嘴硬道,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学着农人的样子插起秧苗。他动作笨拙,秧苗插得东倒西歪,有的斜着贴在水面,有的埋在泥里只露个尖,像喝醉了酒的汉子,看得老阿婆直摇头,却还是耐心地教他:“手要捏在秧苗的三分之一处,插进泥里半寸就行,要让根须舒展开来。”
夏至与霜降学得极快,两人并肩插秧,动作齐整如一人。指尖泥水透出青草气息,雨丝缀于发梢,凝成碎钻似的水珠,在薄暮天光里微微闪烁。霜降直起腰来,望着水田里嫩绿的秧苗在雨中舒展,叶尖悬着雨滴,恍若泪珠。“原来‘雨生百谷’便是这般——雨水养秧,也养农人的盼头。”她忽然懂了白居易那句“田家少闲月”背后的分量,这谷雨时节的辛劳,原是为秋日满仓。
夏至伸手替她拭去额间雨珠,指尖暖意融融,水珠滚落秧田,倏忽没入泥土。“谷雨润稼,老阿婆说去年此日一场透雨,秋来的米都格外清甜。”他望向田埂那端,几只布谷掠空而过,鸣声与农人吆喝交织,谱写最生动的农事诗行。
墨云疏一边插秧,一边凝神观察。布谷啼枝,戴胜穿桑,浮萍逐水,农人身影在田间移动,俨然一幅谷雨农耕长卷。她不时提笔速记,笔尖沾了泥水,画中反添几分拙朴韵味。“这便是‘辰月务农迎三候’了——天有三候之变,人有躬耕之勤,天人相合,妙不可言。”她忽然领悟诗中那“迎”字,不是被动等待,而是与天地默契相守。
日头西沉时,秧田已铺展如绿毯。风过处秧苗轻摇,似在致谢。老阿婆提来桑葚,紫果饱含汁水,表皮覆着薄霜,甜得黏唇染指。“谷雨的桑葚最明目,比药还灵。”她笑纹如菊,眼角还沾着泥星。
归途忽见柳絮纷扬。雪絮漫空,若春雪翩跹。林悦接住一团轻絮:“可是‘垂杨花落’?真如诗中‘万点杨花春尽时’。”晏婷轻拢鬓发:“柳絮虽美却恼农人,不过老人说絮尽夏来,到时就有新瓜可尝了。”絮影斜晖中,如春天撒下的碎金。
蓦然鹤唳破空,清越如玉笛穿云。但见白鹤掠霞而飞,翅染橘光,鸣声冰冽。“鹤吟暮春!”霜降眸亮声颤,“仙禽通天地,是来送春迎夏的。”鹤影渐远,晚霞漫溢,柳絮飘急,似在为春秋交替作注。
回到书斋时月已东升。雨歇气清,毓敏在天井设茶。青瓷盏中荷叶浮沉,莲子清圆。“饮罢这盏谷雨茶,今岁便再无此味。”茶烟袅袅升腾,在月华里幻作莹雾。韦斌举机捕捉月光茶烟,将暮春灵韵凝于镜头;那厢棋枰厮杀正酣,苏何宇落子铿然:“关公面前耍大刀——这局你输定了!”虫鸣棋响,融作谷雨夜曲。
“别得意太早,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邢洲不服气地反驳,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拧成了疙瘩,指尖在棋子上轻轻敲击,思索着下一步的走法,“我这招是‘暗度陈仓’,等着瞧!”
墨云疏在灯下整理画作,白天画的浮萍、布谷鸟、戴胜鸟都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纸上跳出来。浮萍的绿带着水光的润,布谷鸟的羽带着雨珠的亮,戴胜鸟的冠带着晚霞的红。“这些画要好好保存,” 她小心翼翼地把画收进木匣,木匣上的铜锁映着灯光成了淡淡的金,“这是谷雨的记忆,也是春天的馈赠。等明年谷雨,再拿出来看,定能想起今日的景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