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就近在几块碎石上坐下,检校官立即上前为他们清理伤口、敷药包扎。
史元忠踱步至厢房前,朗声道:"几位娘子,贼人已除,诸位可安心歇息,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话音未落,厢房内突然传出雪音清冷的声音:"大将军莫非忘了该向我等道个不是?"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怔。
莲姐早认出史元忠身份,她指尖无意识碾着袖口绣纹,心头惊涛翻涌:这位北境屏障怎会亲率铁骑突现鄂岳?正自惊疑,眼角余光忽扫见军阵中掺杂的地方兵服色,心中疑云更浓。恰在此时,厢房里清凌凌的责问破空而至,她猝然倒吸凉气,指甲生生掐进掌心。
而青鸟正斜倚廊柱,忽闻房内语声乍起,眉峰微聚。
史元忠身旁一员副将顿时怒哼一声,跨步上前喝道:"放肆!尔等被我军所救,不知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敢要大将军赔罪?简直岂有此理!"他手按刀柄,面色铁青,显然动了真怒。
史元忠手臂如铁闸般横拦,硬生生截住副将即将喷薄的怒喝。另一名副将早已箭步上前,铁钳般的手掌死死扣住同僚拔刀的手腕。刀鞘与护腕相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声。
"张绛!"后来者低喝,五指深陷对方臂甲缝隙。被拦住的副将双目赤红,臂上筋肉虬结暴起,刀身已然出鞘三寸,寒光映亮他扭曲的面容。两人在方寸之地角力,甲片碰撞铮铮作响,惊得檐下灯笼都跟着晃荡。
僵持片刻,那暴怒的张绛喉间滚出野兽般的低吼,终究颓然松劲。后来者趁机旋腕一压,"锵"的一声将半出鞘的钢刀按回刀鞘,动作利落如庖丁解牛。
就在此时。厢房内,雪音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语气虽缓,却字字清晰:"大将军恕罪,小女子言语或有冒犯。只是..."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大将军早知这群贼人一路从襄州尾随我等至此,其间可擒拿的机会何止一二。却偏要以我等弱质女流为饵,将我等性命作赌注。这般行事,难道不该给个交代么?"
她话音落地,院中一片寂静。檐角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史元忠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暗自思忖:这房中的女子竟如此聪慧过人,将我军部署看得这般透彻。这般料事如神的本事,倒叫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也不得不心生佩服。
他素来豁达,最是敬重有真才实学之人,不由得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娘子多了几分敬意。当下也不恼,反而爽朗一笑,整了整衣冠,朝着厢房方向规规矩矩地拱手作揖。那姿态端方持重,竟似在朝堂上面见重臣一般郑重。
"娘子高见,是在下思虑不周。"他声音洪亮,坦坦荡荡,"用诸位作饵确实欠妥,史某在此赔罪了。"说罢,又深深一揖,那诚恳之态,叫在场众人都看得分明。
雪音在厢房内静立片刻,透过窗棂的缝隙望着院中史元忠郑重行礼的身影。她唇角微微扬起,眼中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神色。
雪音的声音从厢房内悠悠传来:"大将军果然磊落。"那清冷的声线此时似融了三分春水,却又在尾音处轻轻一挑,"既如此,小女子也不再多言。只是——"
她话音微顿,窗纸上映出她抬手轻抚鬓角的剪影,"这客栈乃掌柜半生心血,如今屋墙倒塌,门窗尽毁,桌椅残缺..."指尖在窗棂上轻轻一叩,"不知大将军要如何处置?"
这一问来得突然,却正中要害。檐下的灯笼忽地被风吹得摇晃,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老谷原本站在青鸟一旁,闻言不禁向前走了一步,清咳两声,以示自己正是这客栈的掌柜。
史元忠闻言一怔,随即会意。他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前院,那被刀剑劈裂的梁柱,染血的窗纸,还有地上散落的瓷片以及只剩几段残墙的前院,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光。
张绛闻言,脸上顿时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他猛地挣开同僚的阻拦,跨前一步厉声喝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娘子!行军打仗岂能事事周全?这般咄咄逼人,简直——"
"放肆!"
厢房内突然传出一声清喝,如碎玉投冰。雪音的声音陡然转寒:"大将军尚未开口,你一介牙将,也敢在此喧哗?"那声音里透着的寒意,竟让院中温度都为之一降。
“张绛!”史元忠一声清喝。
张绛的话头戛然而止,脸色由红转白。他下意识看向史元忠,却见主帅面色阴沉,眼中已有怒意闪现。他这才惊觉失态,慌忙拱手行了一礼:"末将失礼!"
另一名副将见气氛凝重,连忙上前两步,抱拳行礼道:"大将军容禀,中郎将性情耿直,言语失当,还望大将军海涵。"他声音沉稳,举止得体,显然是个圆融之人。
说罢转向厢房方向,郑重其事地深施一礼:"娘子所言极是。我等虽为剿匪而来,本意原是要保境安民,如今反倒累及百姓产业,确实不该。"他言辞恳切,眉宇间透着真诚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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