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打开锦缎包裹,黄金在灯下熠熠生辉。老谷取过算盘,珠子碰撞声在静夜中格外清脆。他娴熟地将黄金分成两份:九块与十一块。青色粗布包裹十一块时,布料摩擦声沙沙作响;原先的锦缎则仔细包好另外九块,每一道褶皱都抚得平整。
床底拖出的木箱落满灰尘,钥匙转动时发出生涩的"咔嗒"声。箱中三个匣子大小不一,最大的那个贴着褪色的红纸,"嫁妆"二字墨迹已有些模糊。老谷将锦缎包裹轻放入大匣,又小心翼翼地将青布包和短刀放进小匣。
"这些是要分给乡亲们的..."他喃喃自语,指尖在匣盖上流连片刻。站起身来时,油灯将他略有佝偻的身影投在墙上,恍惚间竟似当年那个手持铁扇而立的青年。他伸手探向墙上的影子,影子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变形,好似无情的岁月一般离他远去。窗外传来几声鸱鸮的低鸣,老谷猛地回神,合上箱盖的声响好似惊动了檐下的铜铃发出“叮当”作响。
老谷回到大堂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怔——原本狼藉的厅堂已收拾得七七八八,那位年轻客人正俯身拾起地上最后一截断木。客人身上的衣裳被方氏兄妹划破好几道口子,随着他的动作,可以清晰看见中衣上也被划破了些许。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枯瘦的手掌不由分说接过对方手中的杂物。
"这如何使得!"老谷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惶恐,皱纹纵横的脸上堆满歉意。他转头瞪向正在擦拭桌案的青瑶,佯怒道:"阿瑶你这丫头,怎不知拦着客人?"
青瑶撇了撇嘴,手中抹布在桌面上划出长长一道水痕:"拦过了,这位郎君..."她抬眼瞥了下青鸟,声音低了下去,"倔得很。"
青鸟拂了拂袖口沾染的灰尘,束发的青带随动作轻晃:"掌柜的莫怪令爱。"他唇角微扬,露出个浅淡的笑,"在下见人手不足,略尽绵力罢了。"话音未落,指尖已不着痕迹地抹过柜台一道新添的裂痕,木屑簌簌而落。
就在这当口,狗娃的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在空旷的大堂里格外响亮。青瑶忍俊不禁,掩着嘴"噗嗤"笑出了声,眼角弯成了月牙:"阿爷,厨房里还剩些吃食,我去热一热可好?"
老谷眼中闪过一丝慈爱,皱纹舒展开来,轻轻点了点头。青瑶朝狗娃招招手:"馋猫,来帮忙。"两人一前一后钻进后堂,青瑶的裙角在门帘处一闪而逝。
老谷转向青鸟,正要开口,却听对方腹中也传来一声轻响。青鸟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唇角微扬:"看来我也..."他话未说完,老谷已会意地抬手引路:"粗茶淡饭,还望客人莫要嫌弃。"
"那晚辈叨扰了。"青鸟也不客气,朝着老谷略一拱手。两人穿过大堂时,透过后堂的窗户看到远处山峦背后泛起的鱼肚白。老谷的背影在光晕中忽明忽暗,青鸟束发的青带则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宛如新抽的柳枝。后堂飘来阵阵食物香气,与尚未散尽的硝烟味奇妙地交融在一起。
厨房边,四人围坐在矮桌前,简单的饭食冒着热气。四人用过这顿简单的吃食,青鸟忽然起身,双手交叠举至眉间,朝着老谷深深一揖:"多谢前辈指点!"
老谷连忙起身还礼:"不过粗茶淡饭,郎君何须行此大礼?"他枯瘦的手腕在火光中微微发颤。
青鸟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束发的青带垂落肩头:"此礼非为饭食。"他抬眼时,眸中似有星芒流转,"而是谢前辈方才那番话,令晚辈茅塞顿开。"
青瑶和狗娃面面相觑——他们分明记得老谷整晚未曾与这位郎君说过什么体己话?狗娃嘴里的胡饼都忘了嚼,鼓着腮帮子看向老谷。
"哈哈哈——"老谷突然大笑,笑声在这不大的房中回荡,"我见你在屋顶与那二人缠斗时..."他眯起眼睛,浑浊的瞳孔里闪过精光,"明明胜过那二人,却周旋了十余回合。"老谷的背忽然挺直几分,正色说道:"玄门戒律固然要守,但除恶务尽亦是天道。"
青鸟闻言浑身一震,束发青带无风自动,在晨光中如青蛇吐信。他垂首轻声道:"晚辈受教。"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颤动。
晨光熹微,映得屋子里亮堂起来。老谷抬手虚扶,却在看清青鸟面容时突然僵住。枯瘦的手指悬在半空,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郎君这眉眼..."话音戛然而止,又缓缓摇头,"像极了我一位故人,只是..."指尖划过自己布满皱纹的脸颊,"面容终究相差太远。"
青鸟心头剧震。易容下的真实面容此刻隐隐发烫,他忽然想起渊空大师曾提及,父母当年在长安确与御常寺镇灵使有过交集。眼前这位"谷掌柜"若真是当年的天字第六人,便极有可能识得自己的父母...。
"常有人这般说。"青鸟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束发的青带却无意识地缠紧了手指。晨光中,他瞥见老谷腰间铁扇上刻着的符文,到与师门中的符文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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