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乐天眼中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抬手轻轻向下压了压:"都坐下说话吧。"他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三人重新落座时,窗外的微风恰好拂过庭院里的翠竹,沙沙作响。竹影透过雕花窗棂投映在地面上,摇曳的光影如同水墨画般晕染开来。清韵代捧着茶盏的手指微微发颤,盏中茶水泛起细小的涟漪,倒映着她仍带着几分恍惚的面容。
白乐天凝视着青鸟,眉头微蹙:"昨日御常寺的人来到府衙,提及搜捕你一事,老夫便觉此事蹊跷。"说着轻咳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加之他们要接手近日的百鬼夜行案,老夫索性向上官告了假,暂避几日。"
目光扫过二人放在一旁的帷帽斗笠,白乐天若有所思:"原来你这般装扮,是为躲避追捕。"他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长安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青鸟深吸一口气,将茶盏轻轻搁在案几上。窗外一阵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他的讲述伴奏。
"此事要从三个月前说起..."青鸟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将原州之事到长安城内的风云变幻娓娓道来。从颖王府到异国使节相继毙命,从乔装参加太极宫盛宴到御常寺的突然发难;最终,不得已被迫离京远遁。每一个细节都如同他手中的茶汤,在阳光下泛着令人心惊的涟漪。
白乐天听得入神,时而皱眉,时而颔首。待青鸟说完,他长叹一声:"不想这世间局势已至如此地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釉色温润的瓷面映出他凝重的面容。
青鸟敏锐地注意到,当自己提及魔族之事以及母亲身为狐狸的化身时,白乐天的神情虽有些许波动,却并无太多惊讶之色,仿佛早已了然于胸。他不禁微微蹙眉,目光探究地望向这位儒雅文士。
白乐天察觉到青鸟的视线,会意地轻叹一声。他缓缓起身,踱步至雕花木窗前,手指轻抚窗棂:"当年,我与杨宝藏同朝为官。他因妖物一案彻查不力,从中郎将贬为长安都尉。"推开窗户,一阵带着花香的清风拂入,吹动他灰白的鬓发。
转身时,白乐天的目光变得深远:"后来妖物盗走大明宫宝物一案,老夫自然知晓内情。"窗外的竹影在他素色长袍上投下斑驳的光晕,"待杨宝藏不仅追回宝物,更在灵州大破回鹘十万铁骑,因功升任灵州都督,朔方节度使时..."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我与杨宝藏、李德裕交情匪浅,其中内情,自然知晓。"
白乐天直视青鸟,声音温和却字字清晰:"当年我们曾细问杨宝藏追捕妖物的经过,那时便已知晓令堂的真实身份。"他走回案前,衣袖带起一缕檀香。"
青鸟怔然,他从未想过知晓自己身世之人竟如此之多。思绪飘回原州岁月,杨伯伯始终守口如瓶,如今想来,必是担忧年少的自己承受不住真相带来的冲击。倘若那时的自己骤然得知身世之谜,恐怕早已心智崩溃。
而今,长安之行犹如一场淬炼。重伤之痛、生死之劫,让他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青鸟不禁暗自苦笑——若非经历这番磨砺,以从前的自己,恐怕早已在真相面前迷失了方向。窗外的竹影摇曳,在他眼中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恰似他此刻复杂的心绪。
"原来..."他轻抚着茶盏边缘,指尖感受着瓷器的温凉,"这一切早有定数。"声音很轻,却带着历经沧桑后的通透。白乐天注视着他,目光中既有欣慰,又隐含忧虑。
青鸟轻抚茶盏,目光沉静而深远:"初知母亲身世时,我也曾彷徨无措,内心煎熬难言。"他指尖在盏沿轻轻划过,声音愈发坚定,"但回想起诸位前辈为我讲述母亲往事时,我方明白——即便母亲是狐狸化身又如何?活出真我,方为人生至理。"
白乐天闻言,心头猛然一震。他望着眼前这个少年清澈如水的眼眸,那里面盛着的不仅是纯真赤诚,更有历经磨难后的通透。
"说得好啊..."白乐天轻声喟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诗集。自己终日为贬谪之事郁郁寡欢,满腹牢骚,竟不及眼前这个年轻人看得通透。
茶烟袅袅中,白乐天的目光渐渐清明。他郑重地整了整衣冠,向青鸟拱手一礼:"小友此言,令老夫汗颜。"
青鸟连忙起身还礼,声音诚恳:"先生折煞青鸟了。青鸟自知才疏学浅,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罢了。"他原想再补充几句赞美之词,但转念想到白乐天素来不喜阿谀奉承,便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白乐天会意地摆了摆手,眼中掠过一丝温和的笑意:"小友过谦了。"话音落下,两人相视一笑,彼此眼中都映着对方了然的神情。
"请坐,请坐。"白乐天抬手示意,衣袖在阳光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待二人重新落座后,他神色忽然一正,手指在黄花梨木案几上轻轻叩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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