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铆足了劲儿趴在西厢房的老槐树梢上,蝉鸣吵得像锅里爆豆子。林晚晚把竹榻往葡萄架下又挪了三尺,紫莹莹的葡萄串儿垂在鼻尖,随手捻下一颗扔进嘴里,酸得龇牙咧嘴。秋菊端着白瓷盆踏过青石板,盆底卧着半拉冰镇西瓜,红壤上凝着水珠,映得她袖口的并蒂莲纹都鲜活起来。
“大小姐,尝尝这沙瓤瓜,甜掉牙呢!”秋菊蹲身将瓜切成月牙片,玉白的指甲沾了点红汁。
林晚晚抄起一块咬得汁水四溅,顺着下巴流到月白色抹胸上,她满不在乎地用袖口一擦,含糊不清道:“嗯呐,比柳氏那老虔婆的心眼子可甜多了——昨儿个她瞅我那眼神,跟见了杀父仇人似的。”
旁边侍立的小丫鬟春杏“噗嗤”笑出声,慌忙拿帕子掩嘴,耳朵尖却红透了。林晚晚眼珠一转,将油光水滑的核桃往紫檀木桌上一拍,“咚”的一声惊飞了葡萄架下打盹的麻雀。
“笑啥笑?一个个跟鹌鹑似的!”她翘着二郎腿晃悠,藕荷色裙角扫过竹榻边缘,“憋坏了咋整?都给本小姐敞开了乐!”
这话像是解了禁咒,春杏领头笑出了声,几个小丫鬟你推我搡,叽叽喳喳像群刚出窝的麻雀。林晚晚瞅着她们青稚的脸庞,突然来了兴致,把核桃在掌心转得呼呼响:“哎哎,我教你们说几句老家的好玩嗑儿,保准比听柳氏装腔作势有意思!”
梳着双丫髻的春杏胆子最肥,仰着小圆脸凑上前:“大小姐,啥好玩嗑儿呀?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中听?”
“去去去,酸掉牙的玩意儿!”林晚晚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用一口带着黑土地味儿的腔调道:“看好了啊——‘咋整’!知道啥意思不?就是‘这可怎么办’!”
“咋整?”春杏奶声奶气地学,调子拐得像绕山路,逗得秋菊直揉肚子。
“不对不对!”林晚晚拍着大腿直乐,特意把“整”字咬得又重又脆,尾音往上挑出个利落的弧度,“得这么说——咋整!”
“咋整!”五六个小丫鬟跟着喊,有的舌头打了结,有的笑得前仰后合,惊得廊下的鹦鹉都扑棱着翅膀学舌:“咋整!咋整!”
林晚晚指着秋菊,突然拔高声音:“秋菊,你瞅啥?”
秋菊正笑得弯腰,闻言愣了下,随即笑道:“我瞅大小姐您呢,跟年画儿上的喜神似的!”
“错了错了!”林晚晚笑得直拍竹榻,葡萄叶被震得簌簌响,“‘你瞅啥’就是‘你看什么看’!来,跟我念——你瞅啥?”
“你瞅啥?”小丫鬟们瞪圆了眼睛,奶声奶气的腔调配上严肃的表情,逗得林晚晚差点从竹榻上滚下去。她指着假山上的太湖石,突然板起脸:“喂!那石头,瞅你不顺眼,滚犊子!”
“滚犊子?”春杏眨巴着大眼睛,“大小姐,这是让牛犊滚蛋吗?”
“哈哈哈!”林晚晚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拍着春杏的脑袋瓜,“差不多意思,就是让讨厌的人赶紧滚远点!比如啊——”她突然站起身,冲着凉亭方向叉腰喊道,“柳氏!你瞅啥?滚犊子!”
话音未落,院门口传来一声尖利的咳嗽,柳氏扶着丫鬟的手,脸色比檐下晒的梅干菜还难看。她身上那件月白色蹙金绣褙子被气得微微起伏,头上的赤金点翠步摇晃得叮当作响,身后的林薇薇更是嘴角撇得能挂住油瓶。
“林晚晚!”柳氏的声音像淬了冰,“你在这儿教下人们说些什么污言秽语?成何体统!”
林晚晚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瓜子皮,挑眉瞅着她,眼神跟瞅着灶台边偷油的耗子似的:“哟,这不是姨娘吗?咋的,耳朵塞鸡毛了?没听见我们在唠嗑呢?”
“唠嗑?”柳氏气得手指都在抖,指着林晚晚的鼻子,翡翠护甲刮得空气“嘶嘶”响,“我看你是粗鄙不堪!‘咋整’‘你瞅啥’,这都是些什么村野匹夫说的话?你身为侯府嫡女,竟教下人们这些腌臜话,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林晚晚抱臂往柱子上一靠,葡萄叶的阴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姨娘这话可就不对了。啥叫污言秽语?我瞅着啊,总比有些人背地里使坏、算计嫡女强吧?”她往前迈了半步,眼神利得像刀子,“再说了,我教下人们说几句实在嗑,咋就粗鄙了?难不成姨娘这耳朵是挑好听的长的?专爱听那些背后嚼舌根、下绊子的话?”
柳氏被怼得一口气没上来,脸色先是铁青,又转成惨白,最后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她指着林晚晚,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你……你……”
“我啥我?”林晚晚叉着腰往前逼了逼,“姨娘要是没啥正事儿,就赶紧挪挪窝,别在这儿碍眼。没看见我们正忙着‘教学’呢吗?”
“教学?教下人们说脏话?”柳氏尖叫起来,引得隔壁院子的母鸡都扑棱着翅膀乱窜。
“对啊!”林晚晚理直气壮地点头,还朝春杏使了个眼色,“咋的?姨娘要是也想学,我不介意开个‘扫盲班’,保准比您那套‘哎呀我好柔弱’‘侯爷快来疼我’管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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