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铆足了劲儿扒在书院那棵三百岁的老槐树梢上,蝉鸣密得跟锅里爆黄豆似的,炸得人耳膜生疼。林晚晚叼着根狗尾巴草,草叶在嘴角晃悠出懒洋洋的弧度,腰里还别着半块没吃完的糖糕,跟着秋菊往考场走。月白色襦裙扫过被晒得发烫的青砖地,沾了几片早落的梧桐叶,像不小心沾上去的碎金箔。
"我的亲大小姐!"秋菊急得直搓手,团扇挥得跟个拨浪鼓似的,风没扇来多少,倒把鬓角的碎发扇得更乱了,"今儿个考策论,太傅那胡子能挂住冰棱子,您咋还跟逛天桥庙会似的啃糖糕?"
林晚晚吧唧着嘴,糖糕渣扑簌簌掉在月白缎面的衣襟上,她满不在乎地用袖口一抹,露出里面浅粉的里子:"慌啥?不就写篇作文嘛!想当年我在现代,高考作文题比这刁钻十倍,姐照样拿高分!"她顿了顿,想起前世被作文题折磨的日子,又补充道,"再说了,这古代人写文章不就讲究个'言之有物'吗?咱肚里有货,还怕啥?"
正说着,前头月洞门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娇笑,林薇薇扭着腰过来,身后跟着李、张两位贵女,头上的珠翠随着步伐晃得人眼晕,活像把珠宝铺子顶在了头上。林薇薇上下打量着林晚晚,嘴角撇得能挂住油瓶,语气里的酸味能腌一缸酸菜:"哟,这不是姐姐吗?也来应试?我还当您只懂灶台转呢,没想也懂圣人之言?"
旁边的李小姐掩嘴嗤笑,帕子掩住的嘴角勾起刻薄的弧度:"薇薇妹妹说笑了,林大小姐可是侯府嫡长女,哪能没点墨水?就是不知这字儿啊——"她拖长语调,上下比划着,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林晚晚的衣襟,"会不会跟春蚓秋蛇似的,爬得满纸都是?"
林晚晚斜眼一瞅,把最后一口糖糕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偷藏粮食的松鼠。她慢悠悠地咽下,舔了舔嘴角的糖渣,这才开口,语气跟刚从冰窖里捞出来似的:"哟,这不是林薇薇和她的鹦鹉班子吗?今儿个咋不演柔弱小白花了?改行当复读机了?"
林薇薇脸色一僵,精心描画的柳眉拧成了疙瘩,绣鞋跺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林晚晚抹了把嘴,指节捏得"咔咔"响,眼神锐利得像刚磨过的菜刀,"昨儿个谁在牡丹亭跟张公子撒娇,说'哎呀,人家连狼毫都握不稳呢'?转头就来这儿编排我?合着您这嘴是二八月的天,说变就变?赶明儿去天桥撂地说书,保准比那刘瞎子还能忽悠!"
周围候场的学生们本就看不惯林薇薇的做派,听了这话再也憋不住,低低的笑声像潮水般涌来。林薇薇气得脸通红,跟被人打了两巴掌似的,绞着手里的帕子,转身跺进考场,身后的贵女们也灰溜溜地跟了进去,生怕慢一步就被林晚晚的利嘴刮到。
林晚晚耸耸肩,对秋菊挑眉,狗尾巴草在嘴角晃了晃:"跟我斗?再回娘胎里练五百年吧!"
考场里 already 坐满了人,酸枝木桌椅擦得锃亮,映得出人影。每张桌上都摆着端砚湖笔,墨香混着窗外飘来的桂花香,倒也清雅。林晚晚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刚坐下就看见黑板上用朱砂写着题目——《论治家之道》。
"我去!"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引得旁边的学生侧目,"治家之道?这太傅莫不是从《女诫》里抠的题?难不成要咱写三从四德心得?"
秋菊赶紧递过狼毫,笔头还滴着水:"大小姐快琢磨吧,太傅那拐杖敲地跟催命似的,再不动笔可就来不及了!"
林晚晚抓着笔杆发愁,看着面前雪白的宣纸,脑子里一片空白。治家之道?上一世她在东北屯子饿肚子,这辈子在侯府跟柳氏斗智斗勇,哪懂什么大道理?她瞅着窗外飘来的桂花香,突然想起早上厨房炖的酸菜白肉,那酸香勾得人直咽口水,眼睛"蹭"地亮了:"有了!"
毛笔在她手里像根烧火棍,"唰唰"在宣纸上游走。旁边的张公子偷偷瞄她,只见她写的字歪歪扭扭,跟被风吹过的茅草似的,还时不时停下啃笔杆,急得秋菊在旁边直搓手,恨不得抢过笔替她写。
林薇薇坐在斜对面,见林晚晚动笔就没停过,笔尖在纸上跑得飞快,心里冷笑:"装模作样!指不定在纸上画灶台画锅呢!"
半个时辰后,林晚晚把笔一扔,伸了个懒腰,宣纸被她推得哗啦响。秋菊凑过去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只见上面写着:
"治家如做菜,首在实在,勿务虚华。譬如炖酸菜白肉:首需良锅,此乃家规,无规不成方圆,犹无锅难烹佳肴;次选食材,五花肉当挑肥瘦相间,酸菜必求酸香爽口,家人亦如此,勿以貌取人,当重才干。有等光鲜如冻肉,观之可喜,烹之无味;再控火候,火猛则肉柴,火微则不熟,治家亦然,过严则生隙,过松则失序。犹吾庶母,终日作弱柳扶风状,实则心火暗藏,几将家宅炖作夹生饭;终须量入为出,看菜下饭,家资丰则烹八珍,家资简则食粗粮,勿打肿脸充胖子。一如吾继妹,珠翠满头而腹内草莽,反不若吾粗茶淡饭来得实在。是以治家无甚玄奥,惟似庖厨,实在为要,虚华尽弃,方得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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