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矿山盘踞在帝都南郊,像一块巨大的、流着脓血的疮疤。
深秋的寒风卷着煤灰和铁锈味,刮过光秃秃的山脊。枯黄的蒿草在矿洞入口处无力地摇曳,如同垂死者伸出的手臂。
巨大的矿坑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深不见底,隐隐传来沉闷的敲击声和模糊的、压抑的咳嗽与呻吟。
几座歪歪斜斜、糊满煤灰的窝棚紧挨着矿坑边缘,便是矿工们所谓的“家”。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矿工如同行尸走肉,眼神麻木空洞,拖着沉重的步伐,在监工挥舞的皮鞭下,沉默地走进那吞噬生命的黑暗洞口。
矿山管事李福,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胖子,裹着厚实的锦缎棉袍,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他那间相对干净的石头房子里。
红泥小炉上温着酒,滋滋冒着热气,驱散着屋外的寒意。他面前摊着一本崭新的账册,上面墨迹未干,显然刚做过一番“修饰”。
“哼,穷鬼们的工钱又拖了半月,屁都不敢放一个。”
李福啜了口热酒,满意地咂咂嘴。
“张副统领那份,还有给主家的孝敬,这个月总算凑齐了。”
他胖脸上堆起得意的笑容,盘算着还能从这矿山榨出多少油水。
砰!砰!砰!
急促而沉重的砸门声猛地响起,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谁啊?他娘的找死啊!不知道老子在算账?” 李福被打断思绪,没好气地吼道。
门外的声音冰冷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官威:
“京兆府办案!开门!”
李福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京…京兆府?” 他手一抖,酒杯差点掉在地上,酒液洒在簇新的账册上,晕开一片污渍。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想起昨天城卫军张副统领派人送来的口信,说京兆府最近在严查各处的账目,让他小心点。
“难道…难道走漏了风声?” 李福额头瞬间冒出冷汗,手忙脚乱地想藏起桌上的假账。
哐当!
没等他动作,那扇并不结实的木门被一股大力猛地踹开!
碎裂的木屑飞溅。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煤灰瞬间灌入温暖的室内。
十几名身穿皂色公服、腰挎制式腰刀、神情冷峻如铁的京兆府衙役,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了进来,瞬间将不大的石屋挤得满满当当。
领头的是京兆府总捕头赵铁鹰,身材魁梧,眼神锐利如刀,腰间令牌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他鹰隼般的目光一扫,瞬间锁定了李福手边那本沾着酒渍的账册,以及李福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惊慌。
“李福?” 赵铁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
“小…小人正是…” 李福腿肚子发软,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奉府尹大人钧令,彻查黑石矿山!” 赵铁鹰一步上前,魁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李福笼罩。
他大手一挥,斩钉截铁:
“一队,封存所有账册、文书!一片纸都不许落下!”
“二队,控制所有管事、监工!带过来问话!”
“三队,立刻下矿!检查安全设施,清点矿工人数,尤其是伤者、病者!一个都不能漏!”
“四队,封锁所有仓库、进出通道!任何人不得擅动矿上一草一木!”
命令如同连珠炮般下达,干脆利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是!” 众衙役轰然应诺,声音震得屋顶灰尘簌簌下落。
十几条矫健的身影瞬间散开,如同训练有素的狼群扑向各自的目标。
动作迅捷,分工明确,显示出极高的专业素养和执行力。
“赵…赵捕头!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李福彻底慌了神,扑上前想抓住赵铁鹰的衣袖解释。
赵铁鹰手臂一震,轻易将他甩开。
李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脸上血色尽褪。
“误会?” 赵铁鹰冷笑一声,目光如冰锥刺向李福。
“矿工每日在鬼门关打转,伤亡几何,抚恤何在?工钱克扣几何?账目亏空几何?安全防护形同虚设!这些,都是误会?”
他每问一句,声音就提高一分,最后一句几乎是厉喝。
李福被这气势慑得连连后退,哑口无言,肥胖的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
“给我拿下!” 赵铁鹰不再废话。
两名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上前,一左一右钳住李福肥胖的胳膊。
咔嚓!
冰冷的铁链瞬间锁住了李福的手腕,沉重的触感让他魂飞魄散。
“不!你们不能抓我!我是李家的人!我…” 李福惊恐地挣扎嘶喊。
“闭嘴!” 一名衙役毫不客气地用刀柄狠狠戳在他肥厚的腰眼上。
“呃!” 李福痛得眼冒金星,惨嚎一声,如同被抽了骨头的肥猪般瘫软下去,只剩下杀猪般的嚎叫和绝望的喘息。
“赵捕头!赵捕头!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一个穿着低级军官皮甲、身材精悍但眼神闪烁的中年汉子,带着几个同样惊慌的城卫军士兵,急匆匆地从矿山入口方向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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