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城的空气像掺了砂砾,每一次呼吸都刮得喉咙生疼。
街道狭窄扭曲,两侧土坯房低矮破败,黑洞洞的窗口如同无数窥伺的眼睛。
污水在坑洼里积成黑绿色的小潭,散发出混合着腐臭、劣酒和马粪的刺鼻气味。
麻木的行人裹着破烂皮袄,贴着墙根匆匆移动,对这支刚入城的队伍投来警惕又漠然的一瞥。
秦烈端坐马上,旧青衫上的血渍和尘土在昏暗中更显暗沉。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座被风沙和血火反复揉搓的边城,最后定格在街道尽头——那里矗立着一座相对高大、由粗糙灰岩垒砌的建筑。两盏蒙尘的气死风灯挂在门楣下,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了门楣上剥落大半的匾额:“城守府”。
比起城门洞的阴冷绝望,这里多了一丝刻意维持的、摇摇欲坠的体面。
“主子,前面就是城守府了。”
林风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长途奔袭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策马紧跟在秦烈右侧,手始终搭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城门口的冲突和风蚀谷的血战,让他对这座边城的凶险有了最直观的认识。
赵虎和孙河跟在后面,两人身上的伤在颠簸中隐隐作痛,脸色都不太好看。
钱小五缩在最后,努力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显眼,但苍白的脸色和微微发抖的身体出卖了他。
五骑在城守府紧闭的乌木大门前停下。门楣下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地投在冰冷的石阶上。
门两侧站着两名披甲卫兵,盔甲半旧,抱着长矛,眼神比街上的行人更麻木,空洞地望着前方,对停在眼前的马队视若无睹。
秦烈翻身下马,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风蚀谷的激战和长途跋涉消耗巨大,身体里残余的毒素和疲惫如同跗骨之蛆。他落地无声,踩在布满尘土的石阶上。
林风、赵虎、孙河紧随其后下马。钱小五几乎是滚下来的,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劳烦通禀,骁骑尉秦烈,奉调令前来苍狼城听用。”林风上前一步,对着左侧那名看起来年长些的卫兵抱拳,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
那卫兵眼珠迟缓地转动了一下,上下打量了林风一番,又越过他,扫了扫后面穿着旧袍、沾着污迹的秦烈,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用下巴朝旁边一个侧开的小角门努了努。
意思很明显:大门不开,走小门。
赵虎的眉毛瞬间立了起来,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孙河眼神一冷,手按上了刀柄。城门口的刁难刚过,这城守府的门槛又摆上了!
林风脸色也沉了下来,正要开口。
“无妨。”
秦烈平淡的声音响起,阻止了林风的发作。他甚至没看那卫兵一眼,抬步便向那扇低矮、仅容一人通过的乌木小角门走去。姿态从容,仿佛本该如此。
林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意,狠狠瞪了那卫兵一眼,快步跟上。赵虎和孙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憋屈的火气,但也只能闷头跟上。钱小五慌忙小跑着,生怕被落下。
穿过狭窄阴暗的门洞,一股混杂着劣质熏香、陈旧木头和淡淡汗馊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前院,青石板铺地,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几丛枯黄的杂草。几株半死不活的歪脖子树杵在角落。
正对面是一座三开间的厅堂,门楣上挂着“白虎节堂”的匾额,漆色剥落得厉害。厅堂里点着灯,人影晃动。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吏服、面皮焦黄、留着两撇老鼠须的中年文书,正抱着几卷文书从侧廊匆匆走过。看到秦烈一行从角门进来,他脚步顿住,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轻慢。
“干什么的?”文书的声音尖细,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官腔,目光挑剔地在秦烈那身旧袍上逡巡。
林风再次上前,将调令文书递了过去,沉声道:“骁骑尉秦烈大人,奉兵部调令,前来苍狼城报到。请通禀周城守。”
“骁骑尉?”
文书接过文书,动作慢条斯理,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用两根手指捻着,仿佛那是什么脏东西。他拖长了音调,带着浓浓的怀疑,“秦烈?哦——就是那位帝都来的贵人?”
他抬起眼皮,终于正眼看向秦烈,嘴角挂着一丝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周大人军务繁忙,日理万机,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等着吧。”说罢,竟不再理会,抱着他的文书,转身就要往厅堂旁边的值房走。
“你!”
赵虎再也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狗仗人势的东西!
孙河也眼神冰冷地盯住了那文书的后背。
文书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的寒意,脚步顿住,慢悠悠地转过身,脸上那点假笑也收了起来,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刻薄嘴脸。
“怎么?想在这城守府动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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