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滋滋……滋啦……
那低沉、绵长、带着金属与浑浊液体摩擦震颤感的嗡鸣，如同深水潭底潜藏的怪龙发出的低沉叹息，顽固地从泥水坑中央黏稠的泥浆深处不断涌出。每一次嗡响，都带起一圈细小的、混着黑绿色粘液的浑浊涟漪，扩散至坑边，拍打着参差的石岸。
风声仿佛被这诡异的声响吸走了。河滩上一片死寂，只剩下那顽固的嗡鸣，如同有生命的搏动，敲打着每个在场之人的耳膜，更敲在心上。
陈老四凝固成一座石像，那只离林闲鼻尖只剩三寸的拳头悬在半空，因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但他眼神里的疯狂怒火早已冻结、碎裂，只剩下被这超出认知的异响攥紧心脏的、纯粹的惊骇与茫然。他死死地盯着坑里翻涌的泥浆，像看着某种破土而出的妖魔。
那淋煎匠王师傅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他刚才的鄙夷和决绝，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去，只剩下强烈的、带着某种病态痴迷的探究欲！他那双在烟火碱水中淬炼了半生的眼睛，此刻瞪得如同铜铃，瞳孔因为专注而微微收缩，死死锁住嗡鸣的源头。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坑里那未知的存在。
“底…底精……动了？” 淋煎匠的声音干涩尖利，打破了凝固的寂静，却更加深了这诡异气氛，“不是死锅底！是活的！这‘铁轮转’的声儿…我…我只在镇东头那口据说通了海眼的废盐井里听过一次…那是祭了半头猪才消停的……” 他看着泥坑的眼神，如同看着活生生的传奇秘宝，又带着深切的敬畏和一丝狂热。
陈老四猛地一个激灵，悬着的拳头像被烫到般骤然缩回，动作之大甚至带起了风声！他脸上青白交错，惊恐地看着林闲，又看看泥坑，喉咙滚动了一下，挤出几个沙哑变调的字：“林…林大师…这…这底…您…您怎么伺候它出来的？！”
那眼神里的惊恐几乎要溢出来，仿佛林闲成了某个掌控诡秘力量的巫师。
林闲跌坐在冰冷的烂泥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他浑身发麻！刚才系统强制他倒水时的冰冷麻木感还未完全散去，现在又被这无法理解的现象和眼前这完全失控的局面砸得头晕目眩。
嗡鸣还在继续，甚至隐隐有增强的趋势。
王师傅再也按捺不住！他从皮褡裢里摸索出一个细长的、闪着铜皮光泽的皮囊（吹气浮力囊？），又掏出一捆细细的、浸过油麻绳一样的软索（系物测量索？），小心翼翼地朝着坑中心那嗡鸣最盛的水域抛了过去！
动作既像祭祀，又像精准的勘探。
绳头带着浮囊没入浑浊的泥水，带着一圈荡开的、明显混着油花的不祥涟漪。王师傅趴在坑边，耳朵几乎贴地，侧着脸，极力感受着绳索在水下的牵引和那嗡鸣声穿透泥水传递来的微妙变化。
片刻，他突然抬起头，眼中精光爆射！用一种混合着极度惊异和难以言喻亢奋的语气对着呆滞的陈老四吼：“老陈！发财了！发大财了！这坑底真有货！而且是‘活’的！那股子‘磁火轮转’的劲儿！比老井都邪性！有它在底下搅着，什么臭泥泞水熬不出来！废料都能给它搅出精来！”
“林小哥！大师！” 王师傅激动得声音都走调了，甚至带着点讨好和敬畏的颤抖，“您这是……‘借地脉养精铁’的无上法门啊！难怪要用那股子老柴火焖烧！为的是养这底下的‘煞火轮’对不对？高！太高了！”他看向林闲的眼神如同看神仙。
陈老四闻言，脸上的惊恐瞬间被巨大无比的狂喜和庆幸取代！他猛地一拍大腿，因为刚才错怪“高人”的后怕和此刻的惊喜，激动得声音直哆嗦：“老天爷开眼！我陈老四果然没看错人！林大师！您受惊了！刚才是我这猪油蒙了心！” 他对着林闲深深鞠了一躬，动作夸张带着谄媚。
林闲：“……”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我……我就是个被系统踹过来倒水的背锅侠啊！
就在这时，王师傅猛地一提手里的细索！
哗啦！
浮囊带着沾满浓稠黑泥和不明粘稠絮状物的绳头离开了水面！一股更加强烈的、混杂着腥、铁锈、腐败有机物的恶臭扑面而来！
然而，王师傅毫不在意！他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去剥绳子末端粘着的一小坨、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极其粘稠、被淤泥包裹着的物质。
他的动作轻柔又急切，像是对待刚剥壳的鸡蛋。很快，一小点极其细微、在昏沉天光下闪烁着微弱但不容忽视的、介于暗黄与赤红之间的金属光泽的微末颗粒，暴露在空气中！
“金……金屑？！” 陈老四眼珠子差点瞪出眶！声音走了调，尖锐得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
王师傅的手指也微微颤抖起来！但仔细一看，那颗粒的光泽又太过幽深，不像是纯粹黄金的柔亮，更像某种合金的暗芒，而且颗粒边缘似乎还沾染着一点若有若无、如同血沁般的紫褐色暗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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