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声震天,刀光凛冽。
关隘那高耸的戍楼与垛口之上,守关士兵几乎被这骤起的喊杀惊得倒抽冷气,无数目光死死钉住了驿道下方这凶险一幕,胆小的士卒忍不住失声惊呼。
就在那数百伏兵堪堪冲下缓坡,冲在最前几十个凶徒的弯刀寒芒几乎要贴上最外围西魏“粮车”卫兵脖颈的刹那。
一直如同泥塑般沉默在队伍中的司徒长恭,眼中寒芒骤然爆开。
“发!”
一个短促冷硬如冰的铁字从他齿缝间迸出。
轰隆——
驿道左侧一道更低矮却更长的洼地土埂之上,猛然炸裂出更为磅礴的怒吼。
整整八百西魏精锐,在另一名校尉的率领下,喷涌而出,瞬间切断了数百南唐伏兵的尾阵,也死死封死了他们撤向山里的退路。
前有车阵,左有伏兵,南唐伏兵冲势未消,却已一头扎进了三面合围的死地。
那些刚才还怒吼冲锋的南唐人脸上狰狞的笑容瞬间冻结,他们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有埋伏!快——”“撤”字堵死在喉咙里。
咻!咻!咻!
箭矢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如雨点般泼洒向阵形瞬间被打乱的伏兵群。
“杀——一个不留!”
陈元义早已厉声咆哮,他亲自率领从“粮车”队伍中反扑的先锋悍卒,手中长矛化作一道道索命的毒龙,狠狠刺入敌人仓促组织起来却瞬间溃散的阵列。
司徒长恭端坐马上,如同冰冷的石像伫立。
他冷漠地看着眼前这场注定的屠杀。
一切喧嚣都仿佛离他远去。
每一处垛口后,每一座戍楼上,都挤满了守城的西魏将士。
无数双眼睛死死瞪大着,死死盯住驿道下方那场绞杀。
看着南唐埋伏的数百精兵,在精心设计的圈套里像被驱赶的羔羊般挣扎、倒下……从最初的震惊到难以置信的狂喜。
“那是司徒将军!司徒将军的兵!”
“杀!杀光这些杂碎!”
城头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有人热泪盈眶,有人疯狂拍打着城垛,无数目光穿透血腥的战场,投向那个风雪中不动如山的灰色身影。
那眼神里,再没有劫后余生的侥幸,只有发自肺腑的敬畏与尊崇。
他听见了城上爆发出的呐喊,也感觉到身后无数道变得无比坚定的目光,烙在他挺直的背上。
风雪呜咽着卷过战场残骸。
司徒长恭缓缓调转马头,目光扫过那些注视着他的年轻或苍老的脸庞。
那一道道原本疲惫不堪的眼中,此刻重新燃起了意志。
他沉默着,只轻轻一抖缰绳,驱使战马迈步。
那背影依旧沉默如山,却仿佛拔地而起一座真正的峰峦。
……
雁门关的夜风,裹挟着塞外特有的粗粝和寒意,刮过总督府高耸的院墙,呜呜作响。
府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沉甸甸压在人心头的阴霾。
司徒长恭一身风尘仆仆的玄色轻甲,腰悬佩刀,在两名总督府亲兵的引领下,穿过层层把守的回廊。
那些守卫的士兵,个个甲胄齐全,面色冷硬如铁,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他们紧握长枪的手背上青筋凸起,脚步沉重,整个总督府如同一座被围困的孤岛。
议事厅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一股更浓烈的药味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厅内只点了几盏油灯,光线昏黄,在墙壁上投下摇晃不定的人影。
漠北总督许怀安,正背对着门口,站在悬挂的巨幅漠北舆图前。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但司徒长恭一眼就看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许怀安左臂的衣袖被利落地割开,露出里面紧紧缠绕的白色细麻布绷带,绷带下方,隐隐透出暗红色的血渍。
绷带缠得极紧,勒住了伤口。
听到脚步声,许怀安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映着跳动的灯火。
看到司徒长恭,他脸上挤出一丝礼节性的笑容。
“司徒将军,一路辛苦。”许怀安的声音有些沙哑。
司徒长恭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双手捧出明黄的卷轴,声音洪亮:“圣旨到,漠北总督许怀安接旨!”
许怀安神色一肃,立刻便要屈膝下跪。
他身体微晃,左臂的伤显然牵动了全身,动作有些僵硬。
司徒长恭眼疾手快,几乎要伸手去扶,但许怀安已经深吸一口气,稳稳地跪了下去,腰背挺得笔直,仿佛那剧痛并不存在。
“臣,许怀安,恭聆圣谕!”
司徒长恭展开圣旨,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漠北总督许怀安……特加封许怀安为监军副使,总揽漠北军政,督率三军,御敌于国门之外。望卿不负朕望,克复失地,保境安民!钦此!”
“臣,许怀安,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许怀安的声音沉稳有力,他伸出右手,稳稳地接过那卷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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