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刺入拉紧的厚重遮光窗帘边缘,在那精心拼花的昂贵地毯上拖曳出几道界限模糊的暖金色光斑。空气凝滞得可怕,昂贵的香氛粒子似乎也失去了活力,沉沉滞留在中央空调细弱的风声里。
总统套房偌大的会客区域此刻挤满了人,却寂静无声,唯有粗重或不自觉屏住的呼吸起伏着。
长条会议桌主位的沉重高背皮椅上,昂热十指交叉支着下巴,手肘撑在光滑冰冷的桌面。他深灰色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一丝不苟的白衬衫袖口延伸出同样一丝不苟的银灰色袖扣,刀刻般的唇线抿得极紧,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得像暴风雪前最后宁静的海面,沉默地笼着桌面上几缕游移的光带。
他身边,素来嬉笑怒骂的副校长一反常态,松弛的面颊肌肉紧绷着,指尖烦躁地在一尘不染的桌面敲击出微弱又凌乱的节拍,如同他此刻纠缠不休的思绪。
施耐德教授则像一座覆雪的黑色冰山,深陷在另一侧的扶手椅中。他那因旧伤而呼吸粗重的面罩下,一双眼睛锐利得仿佛能穿透面前的虚空,直抵某个血腥的未来战场。龙德施泰特上将的坐姿依旧带着军人钢铁般的痕迹,腰背笔直如标枪,只是交叉放在桌沿的双手用力交握着,指关节处泛起用力过度的青白。
曼施坦因教授与古德里安教授隔着桌子相对而坐,一位眉头拧成深刻的沟壑,另一位则在面前的记事本上无意识地划着一道道毫无意义的痕迹,笔尖戳破了纸页也浑然不觉。
凯撒·加图索坐在昂热左手边不远的位置,华丽的金色短发在暗沉的室内也显得有几分黯淡。
他漂亮的蓝眼睛里失去了往昔恣意张扬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颠覆后的茫然,以及强行压制的震颤——诺诺的手正死死攥住他的手指,用力到两人紧贴的指节间同样泛出青白。
芬格尔则缩在角落里一张单人沙发深处,手里拿着吃剩半个的甜甜圈,却已完全忘记了往嘴里塞,油腻的糖粉沾满了他的指尖,他愣怔地望着那个正占据这压抑漩涡中心的身影。
路明非——或者说,那个寄居在衰仔身体里的、来自未来某个已铸成一切错误又被他自己彻底扭转的时空的“魔鬼路明非”——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阳光在他身后逆光投射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令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感觉到一股异常沉重的气场,以他为中心,沉甸甸地压在整个空间之上。
时间的紧迫像一柄抵在脊椎上的冰冷匕首,他的精神体在这个脆弱的平行时空里所能锚定的时间,正发出不祥的、如同玻璃破裂般的细微哀鸣。片刻,他缓缓转过身,那双眼睛里不再有衰仔路明非的怯懦与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万劫后的疲惫、坚毅,以及无法遮掩的尖锐伤痛。
他的目光扫过室内每一张神色凝重的脸,最终定在凯撒和诺诺紧扣的双手上,停顿了一息。
“时间。”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在寂静中穿透每个人的耳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时间,不多。或者说,站在我们这个平行坐标点的时间,不多了。我没有机会,再让过去的‘我’像蜗牛爬行一样,在挫折和懵懂中慢慢地、一点一点地重塑筋骨了。”
“我们需要一场…更剧烈的锻造。”
“锻造谁?”副校长率先打破了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桌面,“未来的路主席?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我们所有人,在你看到的那个所谓的‘第一条时间线’里,结局是什么?”
“结局?”路明非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扯出一个冰冷到近乎残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令人心悸的沉重,“昂热校长,”他的视线转向那位如同雕塑般端坐的老人,“倒在黑王暴虐的脚下,为了拖延它的步伐流干了最后一滴血。冰封的王座并未被他所守护的孩子拾起。”
他的目光如刀锋般转向凯撒和诺诺:“奥丁,你们那位伟大又偏执的父亲,用诺诺的血,向命运献祭。用她的生命做阶梯,最终把你——凯撒·加图索,他的‘儿子’,送上了黑王的权座。遗憾的是,那份力量并不能让你挽回你怀中冰冷僵硬的爱人……那个王座太过寒冷,太过孤独。你抱着她,最终在绝望的力量中选择了凝固,永远凝固在那权座之上,化为了一座拥抱死亡的永恒冰雕。这就是你们在第一条时间线里的归宿。”
诺诺的身体猛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手指痉挛似的抓得更紧,指甲几乎嵌进凯撒的手背皮肤,留下几道清晰的月牙形白痕。凯撒的下颌线绷紧得像要断裂,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极其痛苦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粗重喘息。
他能感觉到怀里诺诺瞬间加剧的心跳,擂鼓般撞击着他的肋骨,那真实的恐惧让他脊背发凉,仿佛真的能触摸到那条时间线上冻结一切的刺骨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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