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陈旧的棉絮,沉沉地裹在沈阳以北的寂寥村落上。
土墙低矮,柴门半掩,几缕炊烟在渐冷的空气里懒散地扭动,勾勒出乡村日复一日的黄昏轮廓。
几只在土坷垃里翻找草籽的芦花鸡咯咯叫着,给这片安静镀上一层平庸的生机。
楚子航蹲在村头一株光秃秃的老槐树下,裤角沾着几点干结的泥星。他手中拿着一块土疙瘩,指节分明的手指正无意识地在地上勾勒着什么,像是孩童的涂鸦,又似某种复杂阵纹的残片。
他微微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挡住了部分视线,但那深邃的黄金瞳却在阴影中流淌着熔金般冷冽的光,目光的焦点看似落在脚下的蚂蚁上,实则穿透了数十米的空气与土墙,牢牢锁着村子深处那间不起眼的后院。
恺撒,斜倚在墙垛边,手指间灵巧地转动着一支自制的简陋炭笔。他面前支着一个破旧的画板,上面涂抹着几笔歪斜的树影和远山的轮廓。风吹过他额前不羁的金色发梢,也带来了土路上扬起的淡淡尘埃。
凯撒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笑意,似在认真写生,但那把被藏在布包里的炼金武器“狄克推多”,却如同蛰伏的凶兽,随时等待着舔舐鲜血的指令。
凯撒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个在枯藤架子下佝偻着的老者身影,低声对楚子航说:“啧,瞧瞧,真是‘返璞归真’。谁能想到这泥腿子样底下,藏着条喜欢装蒜的老龙王?要不是那套破衣服下面偶尔漏出的那一丝…腐朽的腥味,还真不好闻。”
楚子航没有抬头,线条冷硬的侧脸纹丝未动。他低沉的声音穿透晚风的细语:“他在看我们。”
后院的菜地旁,伪装成老农的龙王,正慢条斯理地给两垄新冒头的白菜苗浇水。浑浊的水从破了洞的铁皮桶中滴沥沥落下,敲打着干燥的泥地。
他那身浆洗发白的中山装袖口磨出了毛边,背脊弯曲着,一副饱经风霜、被生活压垮筋骨的老农模样。
然而,就在他浑浊的眼眸转动,扫过墙外土路上那三个“碍眼”的身影时,眼底深处骤然掠过一道幽寒刺骨的厉芒。
那光芒不属于日暮的昏黄,而属于永恒的黑夜深海,带着一种历经漫长岁月的冰冷漠然,以及一种被尘埃般的蝼蚁惊扰了清修的高高在上的……不耐烦。
“嘁。”老农的喉咙里滚动出一声轻蔑的喟叹,微不可闻,却足以让院墙外感官敏锐的三位顶级混血种清晰捕捉。他浇水的动作极其自然地停顿了一下,仿佛只是被脚下的石头绊到了。随即,他那枯瘦如树枝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抬起了一瞬,朝着自己那间低矮破旧的土坯房后门方向,看似随意地挥了挥。
那不是一个年迈农夫疲惫的甩手,更像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君王一个极其傲慢的弹指。意思简洁明了:跟上,少在外面丢人现眼。
恺撒手中的炭笔“啪”地折断,他眉峰微挑,无声地对楚子航做了个“懂了?”的口型。显然,这头隐伏多年的老龙,不仅瞬间看穿了他们粗浅的伪装——以他的感官和能力,想不察觉才奇怪——更彻底误会了他们的来意。
他似乎把他们当成了某个名为“组织”的、潜藏在历史阴影深处的庞大势力,派来的下属。
楚子航缓慢地站起身,弹掉裤子上沾染的尘土,动作沉凝如磐石。他深邃的黄金瞳中没有意外,只有冰冷的算计迅速划过。既然不用在这安详的小村里掀开一场可能伤及无辜的血战,那就顺着对方的错判,进入那片属于他的领域再彻底撕开一切伪装。
夏弥的身影出现在远处另一条巷口,她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条花花绿绿的头巾包住了一头柔顺的青丝,手里拎着个小竹篮,装着几根蔫吧的青菜,像是一个刚去邻家串门回来的小媳妇。
在老农那冰冷的眼风扫过她时,她适时地瑟缩了一下脖子,似乎被这“凶恶”的老农眼神吓到了,小步快走地跟上了楚子航他们的方向,怯生生地低着头。然而她眼角的余光瞥向那后院时,琥珀色的瞳孔深处却燃起一丝促狭的火苗——一条把自己当皇帝的蚯蚓?有趣。
土屋很小,弥漫着一股长期缺乏光照的陈腐木头味和泥土的气息。后门连接着一处光线更加昏暗的偏房。
老农佝偻着身子走在前面,步履蹒跚,仿佛每一步都要耗尽他那苍老的躯壳最后一丝力气。然而,就在他迈进这偏房、视线短暂脱离身后“来客”的瞬间,他那浑浊的眼睛陡然变得如同两颗冰冷坚硬的黑曜石。
他站定了,连转身的动作都带着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沉淀了数百年的倨傲。他微微扬起了那张布满深刻褶皱的老脸,松弛下垂的眼皮用力掀开些许,露出了那双不再掩饰的、蕴含着古老冰川般森然寒意的竖瞳——属于龙类的黄金瞳!这双眼睛毫无温度地扫过挤在门口狭窄空间的四“人”。
“哼。”一声清晰的、饱含鄙夷与不耐的冷哼从他那干瘪如风箱的喉咙里挤出,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刺耳。“拖拖拉拉,组织什么时候连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扭曲变调的京腔古韵,每一个音节都像裹着冰碴和灰尘,“还是说,如今的使者,都是这般无能的废物?连最基本的眼力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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