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晚风带着运河特有的湿气,吹拂着江宁城外的广袤田野。
栖霞庄,这座本该宁静的农庄,此刻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
庄门紧闭,墙头隐约可见巡夜家丁晃动的灯笼光影,几声刻意压低的狗吠,更添几分诡秘。
距离庄子半里外的一片茂密桑林里,三个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蛰伏着。正是李明、忠叔和张铁柱。
三人皆换上了深色的夜行衣靠,脸上也用锅灰草草涂抹,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
“少爷,庄里灯火比往常亮得多,巡夜的人也多了一倍不止。”忠叔压低声音,浑浊的老眼在夜色中锐利如鹰,扫视着庄子的轮廓,“看来胡三被您白天一吓,成了惊弓之鸟,加紧了防备。”
李明点点头,目光沉静如水,透过桑树枝叶的缝隙,仔细观察着庄内的布局和守卫的巡逻路线。
“无妨。柱子,”他转向张铁柱,“你按计划,在庄西头那片晒谷场制造动静,越大越好,把守卫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记住,只扰敌,莫纠缠,得手后立刻退到桑林汇合点。”
“少爷放心!”张铁柱兴奋地搓着蒲扇般的大手,黑脸上锅灰也掩不住兴奋的红光,“搅和事儿,俺最在行!保管闹得他们鸡飞狗跳!” 他猫着腰,像一头敏捷的黑熊,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桑林深处,朝着庄西头潜去。
李明和忠叔则借着田埂沟渠的掩护,如同两道贴地飞行的影子,迅速靠近庄子东侧一段相对低矮、靠近一片茂密竹林的院墙。
“忠叔,上!”李明低喝一声,身体微蹲。
忠叔会意,后退几步,一个助跑,枯瘦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脚尖在李明交叠的手掌上一点!李明同时用力向上一托!
“嗖!”
忠叔如同轻盈的夜枭,借着这股力道,无声无息地翻上了近两人高的墙头,伏低身体,警惕地观察墙内片刻,随即向墙下的李明打了个安全的手势,率先滑入院内。
李明深吸一口气,后退几步,助跑,蹬墙,借力上跃,动作干净利落,也翻过了墙头,落在院内松软的草地上。两人迅速隐入墙根下的阴影中。
庄内果然戒备森严。几队手持棍棒、提着灯笼的家丁,正沿着主要的道路来回巡逻,神情警惕。但他们的注意力,显然更多地集中在庄门和胡三居住的主院方向。
李明和忠叔如同两道游走在黑暗中的幽灵,凭借着高超的潜行技巧和对庄内地形的模糊记忆(忠叔早年随李朗来过),避开巡逻的灯笼光,绕过几排佃户居住的低矮茅屋,悄无声息地朝着庄子后方、靠近河汊码头的仓库区摸去。
越靠近仓库区,空气中弥漫的谷物粉尘和新鲜木料的味道就越发浓重。当两人潜行到一座巨大粮仓的阴影下时,眼前的景象让李明瞳孔骤然收缩!
借着远处灯笼微弱的光线和皎洁的月光,只见粮仓前的空地上,堆积如山的麻袋几乎要触到仓房屋檐!那麻袋的数量,远超栖霞庄正常的粮食产量!
更诡异的是,在粮垛旁边,还杂乱地堆放着大量用油布覆盖的长条状物品,看那棱角分明的轮廓,像是……成捆的木材?甚至还有一些方方正正、像是石料的东西!
“这……这绝不是栖霞庄的产出!”忠叔的声音带着震惊和愤怒,在李明耳边低语,“庄里田地就那么多,佃户也有限,哪来这么多粮食?还有这些木料石料……”
李明的心跳加速,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漕运损耗!那些在账面上被“水耗”、“鼠耗”掉,实则被层层盘剥、中饱私囊的巨额粮食和物资!难道……都被转移囤积到了这里?作为赵胖子,甚至是他背后赵员外郎的秘密小金库和转运点?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谈话声从不远处另一座仓库的拐角处传来。李明和忠叔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粮仓墙壁上。
“……三爷,您说……李状元白天那么凶,连都察院都搬出来了,咱们……咱们还干吗?”一个家丁畏畏缩缩的声音。
“闭嘴!你懂个屁!”胡三那刻意压低却难掩焦躁和凶狠的声音响起,“都察院?天高皇帝远!赵老爷说了,只要咱们手脚干净,姓李的状元郎也鞭长莫及!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庄里‘那些东西’尽快处理掉!夜长梦多!”
“可……可这么多粮食木料,一时半会儿也运不完啊……”
“笨死你!”胡三骂道,“粮食慢慢出,掺在庄里的租子里,一点一点卖到外地去!至于那些‘硬货’……”
胡三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阴狠,“赵老爷传话了,上面(赵员外郎?)催得紧!让咱们连夜装船,从后河汊子运走!走水路,神不知鬼不觉!沉船案刚过去多久?风声还紧着呢!这些东西留在庄里,就是催命符!”
“上面”?“硬货”?“连夜装船”?“沉船案”?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在李明和忠叔耳边炸响!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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