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城的夜,从未如此粘稠。
白日里喧嚣鼎沸的市井仿佛被无形巨口吞噬,只余下死寂。风也凝滞了,空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混合着铁锈与腐败甜腥的土腥气。穹顶之上,那轮本该清辉遍洒的弦月,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呈现污浊暗红之色的瘴云死死遮蔽,只透下些许病态的光晕,将整座巨城涂抹成一片压抑的暗红油画。
南城,铁锈巷。
这里是天穹城最底层平民的栖身之所,低矮的棚屋如同疥癣般密密麻麻地依附在巨大内城墙基的阴影里。狭窄的巷道如同迷宫,终年弥漫着劣质油脂、汗臭和绝望的气息。今夜,这份绝望被放大了百倍。
“娘…娘…我喘不上气…” 蜷缩在漏风板床角落的小女孩囡囡,小脸憋得青紫,细瘦的手指死死揪着自己破旧的衣襟,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拉风箱般艰难的嘶鸣。
“囡囡乖,不怕…娘在…” 妇人阿萍用枯瘦的手臂紧紧搂着女儿,另一只手徒劳地扇着破蒲扇,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沉闷。她的脸色同样难看,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没来由的心悸让她坐立难安。不止是她,整个棚屋里,囡囡的咳嗽声、丈夫牛二粗重的喘息、隔壁王瘸子压抑的呻吟…各种痛苦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如同鬼魅的低语,在死寂的巷道里彼此应和。
“邪门…太邪门了…” 牛二抹了把脸上的油汗,烦躁地起身,走到那用破木板勉强钉住的窗前,想透口气。他粗糙的手指刚碰到潮湿腐朽的木板——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湿布撕裂的声响,毫无征兆地从脚下的泥地深处传来!
牛二的动作猛地僵住!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郁土腥和腐烂气息的寒意,顺着脚底板瞬间窜上脊椎!
他下意识地低头。
脚下的泥土地面,不知何时,竟诡异地拱起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土包!土包表面的浮土簌簌滑落,露出底下…暗红湿润、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着的…肉质?
牛二的眼睛瞬间瞪圆,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张开嘴,想要发出惊叫,喉咙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噗!
一只东西猛地破开了那个蠕动的土包,钻了出来!
那根本不是老鼠或虫子!它只有手指粗细,通体呈现出一种腐败内脏般的暗红肉色,表面覆盖着粘稠的、不断滴落的腥臭液体。形态扭曲,前端没有明显的口器,更像是一截疯狂蠕动、不断探索的触须!它像一条刚从冬眠中惊醒的毒蛇,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活性和贪婪,在潮湿的空气中扭动着,顶端微微抬起,似乎在“嗅探”着什么。
“啊——!!!” 妇人阿萍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束缚,凄厉得变了调!她死死抱住怀里的囡囡,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这声尖叫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嗤啦!嗤啦!嗤啦!
无数声同样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在同一时间,从铁锈巷的各个角落、从每一座棚屋的墙角、甚至从巷道中央的泥泞路面上爆发出来!
整个铁锈巷的地面,如同沸腾的粥锅!无数个大小不一的土包疯狂拱起、破开!数不清的、同样暗红粘稠、如同活体触须般的根须,争先恐后地钻破地表,暴露在病态的红月光晕之下!它们在空中疯狂扭动、挥舞,顶端分泌出更多粘稠腥臭的液体,滴落在泥土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空气中那股腐败甜腥的气味瞬间浓烈了百倍,中人欲呕!
“根!是树根!活的树根!” 隔壁传来王瘸子撕心裂肺的哭嚎,随即被某种重物倒地的闷响和更加凄厉的、非人的惨叫声取代!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整个贫民区!哭喊声、尖叫声、撞翻物品的碎裂声、疯狂的奔跑和踩踏声…无数杂乱的噪音打破了死寂,汇成一片绝望的狂潮!人们像没头苍蝇一样冲出摇摇欲坠的棚屋,试图逃离这片突然变成地狱的土地。
然而,巷道早已被疯狂舞动的暗红根须封锁!
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挥舞着劈柴的斧头,红着眼冲向巷口一根拦路的粗壮根须。“滚开!给老子滚开!” 他怒吼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劈下!
噗!
斧刃深深嵌入那暗红的肉质根须!没有预想中的汁液飞溅,反而像是砍进了坚韧无比的橡胶!一股粘稠的、散发着刺鼻腥气的暗红“血液”顺着斧刃渗出。更恐怖的是,那被砍伤的根须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像被激怒的毒蛇,猛地一甩!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传来,汉子连人带斧被狠狠抽飞,撞在旁边的土墙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口中喷出大股鲜血,眼见不活了。
“根须…吃人了!” 目睹这一幕的人群彻底崩溃!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些钻出地面的根须,似乎“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恐惧、痛苦和浓郁的人体气息。它们扭动的频率骤然加快!一部分根须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猛地扎向那些在混乱中摔倒、受伤、或者离它们最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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