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龙天的心神便沉入一片混沌的识海深处。在那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静静矗立着一个房间——一个冰冷、死寂的停尸房。这并非他第一次造访此地,但每一次踏入,那股无形的阴冷都仿佛能穿透灵魂。
意识凝聚成他熟悉的身影,龙天缓缓推开那扇仿佛由寒铁铸就的门扉。一股浓烈到足以令人窒息的气息扑面而来,并非单纯的腐臭,而是铁锈与甜腥交织的死亡气息,混杂着某种更古老、更深邃的衰败味道,沉甸甸地压在肺腑之间。目光所及,那具令他魂牵梦绕又惊悸不已的残骸,就躺在房间中央冰冷的停尸台上。
那头颅,如同被远古巨锤反复轰砸过。颅骨多处呈现出触目惊心的凹陷,碎裂的骨茬刺破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惨白的光泽。
原本覆盖的头皮无力地耷拉着,几缕粘连着暗红血痂的长发,如同浸透了血水的破败旗帜,黏糊糊地垂落,竟长及半腰。然而,根据骨相的精密判断,这竟是一具男性的躯体,骨骼线条透出三十岁左右应有的成熟与坚韧。这种长发与男性骨架的奇异组合,本身就散发着诡谲的气息。
尸身上的衣物,形制依稀带着龙家特有的古韵,却又迥然不同。那布料并非寻常丝绸锦缎,而是闪烁着一种内敛的金属光泽,细密的纹路仿佛某种失传的电路图,透着超越时代的、冷冽的科技感。
左侧衣襟上,本该悬着三枚小巧玲珑的龙纹铃铛,此刻却已破烂不堪,蒙尘染血,内部的簧舌早已锈蚀断裂,再也发不出一丝清音。与之相配的三枚龙形发簪,更是碎裂成数百块细小的残片,散落在头颅四周,如同被碾碎的星辰,连原本的形态都无从辨识。
龙天的目光掠过那些残骸,最终定格在尸体腰间。一块翡翠雕琢的玉牌,半掩在破碎的衣料下。玉质温润,即使蒙尘,亦能窥见其不凡。他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手,手腕上,一枚形制极为相似的玉牌正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然而,停尸台上那枚,却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深深地嵌入玉体,将上面镌刻的身份铭文完全覆盖、扭曲,如同被命运之手恶意抹去了所有过往的痕迹,徒留一片模糊的空白。
视线上移,空洞的眼眶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血窟窿,边缘的皮肉狰狞地翻卷着,残留着被某种极其锐利之物强行剜去的撕裂痕迹。鼻梁从中断裂,歪斜地塌向一侧,暴露出森白的断骨。嘴唇破损,牙齿或断裂或脱落,参差地裸露在外,一些齿缝间还顽强地粘连着早已干涸发黑的肉丝,无声诉说着临死前承受的剧痛与绝望。
颈部,一道深可及骨的勒痕如同恶毒的烙印,皮开肉绽,紫黑色的淤血在伤口周边凝结成令人心悸的斑块,仿佛毒蛇缠绕后留下的致命吻痕。胸部的景象更是惨不忍睹,肋骨如同被巨力肆意揉搓过的枯枝,断得七零八落,尖锐的断骨刺破胸腔。
透过破碎的骨肉豁口,可以看到里面那团无法名状的糟乱——暗红色的凝血块、破碎成糜的内脏组织、凝固的黄色脂肪,如同被投入地狱熔炉反复搅拌后的残渣,散发着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恶臭。
更令人胆寒的是骨骼的状态。除了肉眼可见的大面积粉碎性骨折,显微镜下才能发现的细节更令人绝望——这具躯体竟有1872块半厘米左右的微小骨碎片散落在各处,而其余的骨骼,则被一种难以想象的极致力量碾压成了齑粉般的骨粉!这已非寻常暴力所能造成,更像是承受了某种超越物质极限的规则碾压。
腹部则像被粗暴撕裂的皮囊,肠子如同破裂腐朽的水管,扭曲着流淌出来,早已失去了原有的色泽和形态。再看下身,胯部的骨盆结构彻底崩解,碎裂成无数不规则的骨片,如同锋利的匕首,刺穿了皮肤和肌肉,周围的软组织呈现出一种被巨力强行拧绞后的怪异扭曲状,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握、蹂躏过。
最深处,是彻底的混沌。所有的内脏器官、盘根错节的血管网络,在那股毁灭性的力量下,完全化为了一滩不分彼此的肉泥。心脏、肝脏、脾脏、肺叶……所有生命的核心构件都被彻底捣毁、融合,再也分不清哪一处曾奔涌着热血,哪一处曾维系着呼吸,哪一处曾过滤着毒素。那是一种从内部被彻底摧毁、搅成浆糊的绝对死寂。
双腿的惨状不过是这毁灭交响曲的终章,它们已完全失去了应有的形态,只剩下一些零星的肉末和灰白色的骨渣,如同被丢弃的垃圾,散落在停尸床的周围。粘稠的暗红色血液汇聚在低洼处,形成一滩散发着不祥光泽的死水。
然而,面对如此人间炼狱般的景象,龙天的心中却奇异地没有泛起太大的波澜,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这并非麻木,而是源于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自他懵懂记事的三岁起,这片灵魂深处的停尸房和这具残破的尸骸,便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烙印,深深嵌入了他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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