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倾身,离得极近,发间的野菊香漫过来,带着点郑重,
“等我回来,带你去看辰荣山的晨露,那露水混着松针的香,煎雪莲子最好。”
小夭的耳尖又烫了,攥着木杵的手往药臼里按了按,紫粉被碾成更细的尘。
“好。”
她低低应了,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软。
房间内只剩孤灯摇曳,药臼里的紫粉泛着幽光,映得小夭眼底一片亮。
她忽然想起防风邶说的辰荣山晨露,想起那颗莹白的雪莲子,想起他眼底揉碎的星光——原来有些承诺,不必说“一定”,便已在心里生了根。
小夭放下木杵,伸手摸了摸发间,那里仿佛还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她走到案前,拾起那枚裂了缝的酒盏,往里面倒满青梅酿。酒液顺着裂痕慢慢渗,在木案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像滴没来得及擦的泪。
“我等你。”
她对着空房间轻声说,声音轻得像辰荣山的晨露,却带着木杵碾药时的稳。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药臼里的紫粉上,泛着细碎的光。那半朵被吞没的野菊早已碾成了泥,却仿佛在这寂静里,悄悄透出点清苦的香,像他走时,没说出口的牵挂。
日子像药臼里碾细的紫粉,悄无声息地往下落。
小夭每日晨起磨药、练箭,黄昏时对着清水镇的方向坐上片刻,指尖摩挲着那枚裂盏的纹路,看青梅酿的残渍在木案上洇出浅痕,又被她用布细细擦去。
涂山璟隔三差五会来,带着市井的消息和新拟的章程。
他总坐在案的另一侧,指尖沾着墨,在宣纸上勾勒出密密麻麻的计划,像在织一张无形的网。
计划行得比涂山璟宣纸上的墨迹更流畅。
小夭的五福堂不光赠医施药,治病救人,还像过去一样开堂授课,教附近的年轻人辨识草药、研习医理。
起初只是三五个村姑猎户凑在院里听,后来连世家子弟都背着行囊来求学,说是“想跟着小夭姑娘学那能救命的本事”。
小夭的药里总掺着点巧思——给孩子的药丸子裹层糖衣,给老人的膏药多兑些松节油,连包扎的布条都要在日头下晒得暖融融的。
“那姑娘的手像沾了仙露,”
卖豆腐的阿婆提着空药罐往回走,逢人便念叨,
“我家老头子咳了半月,她三贴药就压下去了。”
“何止啊,”
挑柴的汉子接话,
“前几日二柱从崖上摔了,骨头都露出来,她硬是生生给治得能下床了。”
流言像蒲公英的种子,乘着风往更远的地方飘。
有人说她是辰荣王的转世,带着百草的灵气;有人说她是山里的花仙,专为救人才落了凡尘。五福堂的门槛被踏得发亮,天不亮就有人在院外排队,日头正中时,连墙角的石阶上都坐满了候诊的人。
更让人意外的是,连中原氏族都动了心思。
先是有姓范的氏族托商队送来两车上好的当归,说是“感念姑娘济世之恩”;没过几日,姓徐的家族又差人抬来一整缸陈年的蜂蜜,只说“给孩子们拌药吃”。
这些氏族从前对辰荣旧部避之不及,如今却借着小夭的名义,将支援的物资悄悄送进山里,像在暗夜中递过一盏盏灯。
涂山璟捧着新送来的药材清单,指尖在“中原范氏”四个字上轻轻点了点,
“他们是在试探,也是在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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