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港,临时指挥部。
空气凝固如铅,每一粒尘埃都浸透了火药与鲜血的铁锈味。
孔建华布满血丝的双眼,像两颗在炼狱中烧了三天三夜的炭,死死烙在面前巨大的电子沙盘上。
沙盘上,代表“獠牙”与“夜枭”的蓝色光点,正在被代表“清道夫”的红色汪洋疯狂吞噬、淹没。
一个。
又一个。
那些他亲手送上战场,熟悉得能叫出每个人名字的代号,在他眼前接二连三地黯淡,熄灭。
港区C区的“绞肉机”还在不知疲倦地轰鸣,王靖宇率领的残部就像被钉在铁砧上的碎肉,求援的信号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被那钢铁风暴彻底撕碎。
而最让他心脏抽搐、痛彻骨髓的,是那艘静卧在七号泊位,如一头来自深渊的沉默巨兽般的“波塞冬”号。
石云的信号,在没入船体之后,就变成了一道微弱得随时会断裂的丝线。
一缕濒死的心跳。
孔建华知道,那个年轻人,正在用自己滚烫的生命,为这座行将就木的城市,撬动那一线微末的生机。
“报告!三号防线失守!‘清道夫’投入了重型武装单位,我们的人……顶不住了!”
“报告!医疗队遭到精准狙杀!无法进入战场救治伤员!”
一个又一个绝望的战报,化作一柄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指挥部每个人的心脏上,让他们无法呼吸。
死寂。
令人窒骨的死寂。
就在这片死寂的深渊中,一名通讯兵猛地从座位上弹起,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
“政委……截获到……截获到一段加密通讯……”
“源头……是凌天来!”
孔建华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危险至极的针尖。
“内容!”
“他……他在下令,启动‘最终净化’的第二阶段,代号……‘焦土’!”
通讯兵艰难地吞咽着唾沫,仿佛那两个字是烧红的烙铁,烫穿了他的喉咙。
“同时……我们的高空无人机,在港口最东侧的私人游艇码头,发现一艘豪华游艇……正在准备……离港!”
轰!
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孔建华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那一瞬间,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战报、所有的牺牲,都串联成了一个清晰、残酷、且极度羞辱的真相!
他瞬间洞穿了凌天来所有的图谋!
港口的血战是假的!
齐动础那场堪称艺术的疯狂屠杀是假的!
甚至连“波塞冬”号这颗悬在全城头顶的毁灭炸弹……
都他妈是烟幕!
这一切,都是凌天来为自己争取时间,用无数忠诚战士的生命为代价,上演的一场盛大而残忍的告别演出!
这个枭雄,这个疯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沧海市共存亡!
他要用全城人的哀嚎与鲜血,给自己换一张逃离地狱、奔赴所谓新生的退场券!
“他想跑!”一名副官的怒吼声嘶力竭,充满了不甘。
“不,他不是想跑。”
孔建华的声音冷得像是从九幽之下吹出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
“他是要去点燃……那根真正的导火索。”
他猛地转身,一把抓起桌上的95式突击步枪和那顶布满划痕的战术头盔,动作快得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所有还能动的人!跟我来!”
“政委!您不能去!指挥部需要您坐镇!”一名参谋冲上来,试图拦住他。
“执行命令!”
孔建华一把将他推开,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里,是足以焚尽眼前一切的决绝。
“如果让凌天来跑了,还要这个指挥部有什么用?!”
“给我接通王靖宇!告诉他,顶住!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给我死死地顶住!”
“援军……马上就到!”
话音未落,他不再有丝毫犹豫,如一头被彻底激怒、伤痕累累的雄狮,亲自带领一支由“夜枭”最精锐队员组成的突击队,决然冲入了那片被战火映成血红的夜色之中。
……
私人游艇码头。
与主战场的震天喧嚣截然不同,这里,死一般的寂静。
凌天来一袭纯白西装,纤尘不染,姿态优雅地端着一杯猩红如血的红酒,站在“天启”号游艇的甲板上。
他身后,是两排手持最新式外骨骼武器,眼神冷漠如机器的“黑潮”顶级护卫,仿佛一尊尊沉默的杀戮雕像。
他微笑着,欣赏着远处冲天的火光,聆听着那密集的枪炮交响。
多美妙的乐章。
用一座城市的葬礼,来为自己的新生谱写序曲,还有比这更宏大的艺术吗?
“老板,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启航。”一名护卫队长低声报告。
“不急。”
凌天来轻轻晃动着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一道道妖异的弧线,如同美人的泪痕。
“再等等,等这支曲子,演奏到最高潮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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