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太阳毒辣得像烙铁,烤得大地腾起阵阵热浪。李云龙蹲在村口的磨盘上,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缴获的日军作战地图,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在泛黄的纸面上洇开一片水渍。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箭头像一把把尖刀,直插根据地腹地。
"团长,各营伤亡统计出来了。"赵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沙哑得不像话。这个平日里永远一丝不苟的政委此刻军装皱得像咸菜干,眼镜片裂了一道缝,脸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黑灰。
李云龙没回头,只是伸出了手。赵刚把一张皱巴巴的纸放在他掌心,上面歪歪扭扭地列着数字:一营阵亡47人,重伤23人;二营阵亡52人,重伤31人;三营...
"四百六十八..."李云龙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天就折了半个团..."
远处传来妇女压抑的哭声。村中央的打谷场上整齐地摆放着阵亡将士的遗体,白布单下露出各式各样的鞋——有磨破的草鞋,有打着补丁的布鞋,还有缴获的日军皮靴。卫生员们正在给重伤员换药,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酒精味,引来大群绿头苍蝇。
"老李,总部命令..."赵刚递过一份电报。
李云龙看都没看就揉成一团:"不就是让咱们转移吗?往哪转?东面是悬崖,西面有鬼子装甲车,北面..."他突然顿住了,目光落在村口那棵被炸得只剩半截的老槐树上——昨天还坐在树下抽烟的老周头,现在已经躺在打谷场上了。
张大彪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左腿的绷带渗着血:"团长,乡亲们都撤进山了,咱们什么时候..."
"让炊事班把粮食都做了。"李云龙突然说,"今晚吃顿好的。"
炊烟升起时,李云龙独自巡视阵地。村外的战壕挖得纵横交错,机枪位都用树枝伪装好了。几个小战士正在埋设地雷,见他过来慌忙敬礼,有个孩子紧张得把铲子都掉地上了。
"多大了?"李云龙捡起铲子递给他。
"十...十六。"小战士结结巴巴地回答,稚嫩的脸上满是尘土,只有被泪水冲出的两道痕迹显得格外白净。
李云龙拍拍他的肩,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他记得这个孩子,是马家峪的孤儿,爹娘都被鬼子杀了,参军时还没步枪高。
村东头的防线由孙德胜负责。这个平时爱说爱笑的汉子现在满脸阴郁,正往一挺重机枪上缠布条——为了减少反光。
"还剩多少弹药?"李云龙问。
"每人不到二十发。"孙德胜头也不抬,"手榴弹倒是还有些,区小队送来了三十多颗土造的。"
李云龙蹲下身,帮他把布条系紧:"老孙,你带伤员先撤吧。"
孙德胜的手顿了一下:"团长,咱独立团没有孬种。"
夜幕降临,阵地上异常安静。战士们三人一组分吃着一锅炖菜——里面难得地放了肉。没人说话,只有勺子碰碗的叮当声。李云龙端着碗蹲在战壕里,听着远处隐约的引擎声,那是日军在调动部队。
"团长,给。"王喜武递过来半瓶地瓜烧,"从鬼子军官身上搜的。"
李云龙灌了一口,火辣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喜子,还记得咱们第一次打伏击吗?"
王喜武点点头,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在黑石坳,干掉了十二个鬼子特种兵。"
"那时候多痛快..."李云龙又喝了一口,把酒瓶递回去,"现在倒好,被鬼子撵着屁股打。"
"团长!"通讯兵小陈猫着腰跑过来,"前沿观察哨报告,鬼子在埋锅造饭,看样子今晚不会进攻了。"
李云龙冷笑:"放屁!小鬼子最擅长夜袭。传令下去,双岗双哨,所有人枪不离手!"
果然,午夜刚过,前沿阵地就响起了枪声。日军趁着夜色发起了进攻,炮弹像雨点般砸在村外的阵地上,炸得泥土四溅。借着炮火掩护,至少两个中队的日军匍匐前进,钢盔和刺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稳住!放近了打!"李云龙的声音在爆炸声中时断时续。
第一波鬼子摸到五十米内时,张大彪的机枪突然开火,火舌在黑暗中划出致命的红线。日军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但后面的立刻补上,潮水般涌来。
"手榴弹!"李云龙大吼一声,几十颗手榴弹同时飞出去,炸起一片血雾。有个鬼子居然捡起冒着烟的手榴弹想扔回来,被王喜武一枪打爆了脑袋。
战斗持续到后半夜,日军暂时退却了。阵地上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卫生员提着马灯在战壕里穿梭,给伤员包扎。李云龙清点人数,又折了三十多个弟兄。
"团长,二连三排打光了..."张大彪哑着嗓子报告,脸上全是黑灰,只剩眼白还看得出是个人。
李云龙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远处传来日军伤员的哀嚎,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要不要..."张大彪做了个补枪的手势。
李云龙摇摇头:"让他们嚎,消耗鬼子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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