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沱河支流的水位比往年这时候要浅得多,裸露的河床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泡得发胀的牲口尸体。李云龙踩着龟裂的河床淤泥前进,每走一步都带起一股腐烂的腥臭味。他弯腰捡起半块被河水冲刷得圆润的炮弹皮,在手里掂了掂——是美制105榴弹炮的弹壳。
"团长,前沿观察哨报告,敌军先头部队已经抵达马家店。"警卫员小陈小跑着跟上来,绑腿被泥浆糊成了土黄色,"看样子是整编第七师的搜索营。"
李云龙把炮弹皮扔回河里,溅起一团浑浊的水花。整编第七师是蒋军嫡系,全套美械装备,师长邱清泉更是号称"邱疯子"。这次他们从南线压过来,就是要打通通往太原的交通线。
"命令一营进入预设阵地,二营在左翼树林埋伏。"李云龙掏出怀表看了看,表盘玻璃裂了道缝,"告诉张大彪,没我的信号不准开火。"
回到临时指挥所——一个半塌的砖窑,赵刚正和几个参谋围着地图争论。见李云龙进来,赵刚推了推眼镜:"老李,情况有变。刚接到军区急电,蒋军整编第九师也从东面压过来了。"
李云龙眉头拧成了疙瘩。一个整编师就够难啃了,现在又来一个?他凑到地图前,手指沿着滹沱河支流画了条线:"咱们必须在这里顶住三天,给后方机关转移争取时间。"
"问题是弹药不足。"军需处长苦着脸说,"平均每个战士不到三十发子弹,重机枪弹药更少。"
窑洞里安静下来,只听见外面骡马不安的响鼻声。李云龙摸出烟袋,慢慢卷了支烟。劣质烟叶呛得他咳嗽了几声,牵动了还没好利索的旧伤。
"这样,"他吐出一口烟圈,"把缴获的那些空汽油桶都装满火药和碎铁片,埋在河滩上。再让老乡们帮忙多准备些滚石和檑木。"
夜幕降临时,前沿观察哨报告敌军开始架设浮桥。李云龙亲自摸到河堤上,望远镜里清晰地映出对岸忙碌的身影——工兵们正把一个个橡皮艇连接起来,机枪阵地已经构筑完毕,几个军官模样的正在指手画脚。
"告诉炮连,等他们过到一半时开火。"李云龙对传令兵说,"重点打他们的工兵。"
凌晨三点,浮桥架设完毕。敌军一个连率先过河,钢盔和刺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李云龙趴在掩体里,能清晰地听见皮靴踩在浮桥上的吱呀声。当大约一个排的敌军踏上河滩时,他猛地拉动手中的绳子。
"轰!"
埋在河滩上的土制地雷接连爆炸,碎铁片呼啸着四散飞溅。与此同时,八路军的迫击炮也开始发射,炮弹准确地落在浮桥中央。橡皮艇被炸得四分五裂,正在过河的敌兵像下饺子似的掉进河里。
"打!"
埋伏在河堤后的轻重机枪同时开火,子弹如泼水般扫向对岸。敌军的还击很快组织起来,迫击炮弹在八路军阵地上炸起团团烟柱。一发炮弹落在李云龙附近,气浪掀起的泥土劈头盖脸砸下来。
"团长!"小陈扑过来用身体护住他。
李云龙推开警卫员,吐掉嘴里的泥沙:"老子还没那么容易死!去,告诉二连从侧翼迂回,端掉那个机枪阵地!"
二连长带着战士们借着硝烟掩护,悄悄摸到敌军左翼。一阵手榴弹爆炸后,那个喷吐火舌的机枪阵地哑火了。但敌军很快调来预备队,双方在河滩上展开惨烈的拉锯战。
天亮时分,敌军暂时退却。河滩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十具尸体,河水被染成了淡红色。李云龙巡视阵地时,看见卫生员正在给一个腹部中弹的小战士包扎。那孩子最多十六七岁,疼得直抽气却硬挺着不哭。
"好样的。"李云龙蹲下身,把自己的水壶递过去,"叫什么名字?"
"报、报告团长...我叫...王栓柱..."小战士每说一个字都疼得直哆嗦。
李云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转头对卫生员说:"优先送重伤员下去。"
回到指挥所,赵刚正在统计伤亡数字:"牺牲二十七人,重伤四十多。最麻烦的是弹药消耗太大,机枪子弹只剩不到两个基数了。"
李云龙盯着地图看了半晌,突然用铅笔在某处画了个圈:"今晚派小分队从这里渡河,偷袭他们的炮兵阵地。"
"太冒险了吧?"一个参谋忍不住说。
"正因为冒险,敌人才想不到。"李云龙咧嘴一笑,"让张大彪带队,他鬼点子多。"
深夜,张大彪带着十二个水性好的战士,嘴里衔着芦苇管悄悄渡河。李云龙在岸边目送他们消失在黑暗中,心头像压了块石头。这次行动九死一生,但若不摧毁敌军炮兵,明天阵地肯定守不住。
后半夜,对岸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李云龙一跃而起,望远镜里清晰地看到敌军炮兵阵地陷入一片火海。持续不断的弹药殉爆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好小子!"李云龙兴奋地捶了下大腿。但直到天亮,渡河的小分队也没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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