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长!看南面!"满脸是血的马顺子突然指着山谷入口。只见晨雾中又出现十余辆坦克,这次是装备90毫米炮的潘兴重型坦克,后面跟着整连整连的美军步兵。更致命的是,两架P-51野马战斗机正从云层中俯冲而下,机翼下的火箭弹在朝阳中闪着寒光。
李云龙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伤腿的旧伤突然针扎般疼痛。他摸向腰间的手枪——那是楚云飞在抗战胜利时送的勃朗宁,却摸到个硬邦邦的金属球。是昨晚炊事班长老王塞给他的烤土豆,当时还开玩笑说这是"光荣弹"。想到那个总把"俺们师长爱吃"挂在嘴上的老伙夫,此刻可能已经死在火焰喷射器下,一股灼热的怒火直冲脑门。
"全体注意!隐蔽!"赵刚的嘶吼被飞机引擎的轰鸣淹没。第一枚火箭弹在悬崖顶部炸开时,李云龙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被气浪掀翻在雪地里,滚烫的弹片擦过脸颊,温热的血液立刻在严寒中冻成冰碴。恍惚间看到马顺子扑在步话机上,用身体护住了唯一的通讯设备。
当第二架敌机开始俯冲时,悬崖西侧突然亮起数道闪光。李云龙眯起被硝烟熏腾的眼睛,看见六门伪装良好的苏制37毫米高射炮正喷吐火舌。这是昨晚工兵连冒着零下三十度严寒连夜构筑的防空阵地,炮位上覆盖的冻土块完美骗过了美军飞行员。第一架P-51的右侧引擎冒出浓烟,像只受伤的鹞子般歪歪斜斜地栽向远处山脊。
"老李!增援!我们的增援到了!"赵刚激动地指着北面公路。只见雪尘飞扬中,四辆涂着红星的T-34/85坦克正全速驶来,炮塔侧面用白漆写着"抗美援朝,保家卫国"。领头坦克的炮管突然喷出火光,八百米外一辆潘兴坦克的炮塔在轰然巨响中腾起橘红色火球。
李云龙却笑不出来。他注意到坦克后面跟着的步兵数量少得可怜,而且队形松散——显然这支装甲分队也是强弩之末。更糟糕的是,美军新一轮炮击已经开始,这次落弹点明显经过校正,炮弹像长了眼睛般专门往反斜面的迫击炮阵地砸。
"命令三连撤出二线阵地,准备炸药包。"李云龙吐着血沫子抓起步话机,"老孔!你他娘的喀秋莎再不开火,老子做鬼也要找你下棋!"话音刚落,天空突然传来熟悉的"嗖嗖"声,十六道尾焰划破晨空,在美军后续部队头顶炸出一片火海。气浪掀翻的钢盔和枪支零件像雨点般落在公路上,有截冒着青烟的断臂正好砸在谢尔曼坦克的炮管上。
美军终于开始溃退。坦克倒车时撞翻了路边的吉普车,步兵丢下伤员拼命往卡车车厢里爬。李云龙正要下令追击,却看见冲在最前面的T-34突然被火箭弹击中,炮塔在惊天动地的爆炸中飞起五六米高。幸存的车组成员爬出舱门时,被美军狙击手逐个点名射杀。
"停止追击!巩固阵地!"李云龙咬牙下达命令。他知道志愿军最擅长的就是"咬住一口,慢慢消化"的战术,但眼下部队伤亡已经超过三成,再追就要把牙崩了。战士们默默退回掩体,有个小战士跪在雪地里拼命往急救包里塞绷带,可他怀里那个肠子流出来的伤员早就没了呼吸。
中午时分,战场暂时沉寂下来。李云龙拄着步枪巡视阵地,靴子踩在结冰的血泊里发出咯吱声。机枪手王根生正用刺刀撬开美军罐头,发现是难吃的午餐肉后骂了句娘,还是小心地分成十二份。赵刚蹲在岩缝里统计伤亡,钢笔冻得写不出字,只好用烧焦的木炭在烟盒背面记录。
最惨烈的西侧阵地,雪地被烧灼成焦黑色,十几个烈士遗体保持着战斗姿势。有个战士至死还咬着美军士兵的耳朵,两人冻在一起的尸体需要用工兵铲才能分开。李云龙在其中发现了张大彪——侦察连长胸口插着三把刺刀,右手却死死攥着个皮面笔记本,里面是手绘的美军炮兵阵地坐标。
"好东西啊..."李云龙轻轻掰开烈士僵硬的手指,笔记本封皮上还留着带血的弹孔。他转身交给通讯兵时,发现这个总爱写家书的小伙子左眼变成了血窟窿,却还坚持用剩下的眼睛核对电码本。
夕阳西沉时,收容队开始转运伤员。没有担架就用帐篷布和树枝临时捆扎,有个腿被炸断的战士疼得咬烂了嘴唇也不吭声。李云龙帮忙抬伤员时,在公路排水沟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美军中校。这个蓝眼睛的军官用德语说着胡话,胸前挂着枚德国铁十字勋章——看来是参加过二战的老兵。
"给他包扎,送野战医院。"李云龙用英语说道。军医惊讶地抬头:"可是师长,我们的盘尼西林..."
"执行命令!"李云龙突然暴怒,吓得医务兵差点摔进沟里。等众人走远,他才蹲下来用德语对俘虏说:"你认识汉斯·施密特吗?第12装甲师的。"这是程铁柱在军事史论坛上偶然记起的名字。
美军军官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颤抖着抓住李云龙的袖口:"汉斯...我的炮手..."随即陷入昏迷。李云龙站在原地,任凭雪花落满肩头。在这个瞬间,两个时空的记忆如同公路上的血迹般交织在一起,又迅速被新落的雪花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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