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的江面上,被炮弹炸开的窟窿又结了一层薄冰,像一块块破碎的镜子散落在雪原上。李云龙趴在弹坑边缘,用刺刀挑开冻硬的雪块,露出下面黑褐色的泥土。他抓起一把土搓了搓,土渣子从指缝里漏下去,在寒风中飘散——土里混着未燃尽的火药颗粒,这是连续炮击留下的痕迹。
"师长,三号观察哨报告。"张大彪猫着腰摸过来,棉帽的护耳上结满了冰霜,"美军工兵在架设浮桥,这次用了新型的铝合金构件。"
李云龙没说话,把冻得发紫的右手伸进怀里暖了暖,掏出缴获的望远镜。镜片上立刻蒙了一层白雾,他不得不用舌头舔了舔——这是老侦察兵教的土法子,虽然恶心但管用。透过渐渐清晰的视野,他看见对岸的美军正在测试一种新型架桥设备,几个工兵围着台冒着白烟的机器忙活,铝合金桥板像玩具积木似的自动拼接。
"告诉老邢,把反坦克炮连调到左翼。"李云龙的声音像是从冻土里刨出来的,"美国人这次要玩真的了。"
阵地上飘起了细碎的雪花。炊事班长老马正带着几个伤员煮最后半袋高粱米,铁锅架在缴获的美军钢盔上,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有个十七岁的小战士偷偷往锅里扔了把雪,被老马用勺子敲了脑袋:"败家玩意儿!这点粮食是给重伤员的!"
小战士缩着脖子躲开,却不小心撞倒了立在旁边的步枪。枪托砸在冻土上的闷响引来一阵哄笑,但笑声很快被远处传来的引擎轰鸣盖住了。李云龙猛地站起身,抓起靠在弹药箱上的冲锋枪:"全体进入战斗位置!"
第一发炮弹落在阵地前沿时,李云龙正在检查机枪掩体。新调来的机枪手王铁柱是东北兵,正用缴获的美军黄油保养马克沁机枪的枪机。这个憨厚的汉子抬头笑了笑:"师长,俺在老家打过狼,这铁家伙比狼好伺候..."
话音未落,一阵尖锐的呼啸声由远及近。李云龙一把拽倒王铁柱,105毫米榴弹在掩体后方炸开,气浪掀起的冻土块像炮弹破片般四射。硝烟中,李云龙听见王铁柱在咳嗽——不是被硝烟呛的,是肺里的旧伤又犯了。
炮击持续了整整四十分钟。当美军步兵在坦克掩护下开始冲锋时,前沿阵地的积雪已经被炸成了泥浆。李云龙趴在坍塌了大半的掩体里,看见至少两个连的美军呈散兵线推进,最前面是三辆潘兴坦克,炮塔上的白星被硝烟熏得发黑。
"放近到两百米。"李云龙对电话兵低吼,电话线早在炮击中断了三次,现在全靠传令兵冒着弹雨来回跑,"通知反坦克连,先打右侧那辆指挥型!"
美军坦克碾过铁丝网的瞬间,阵地上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但这次美军学乖了,步兵始终躲在坦克后方十米处,用烟雾弹掩护运动。最前面的潘兴坦克突然停下,炮管缓缓转动,对准了反坦克炮阵地——他们发现了伪装网下的炮口制退器!
"火箭筒!"李云龙刚喊出口,就看见反坦克炮开火了。57毫米穿甲弹打在潘兴坦克倾斜装甲上,溅起一串刺眼的火花——没打穿!
坦克还击的炮弹直接把反坦克炮炸上了天。炮组五个人当场牺牲了四个,剩下那个拖着断腿往掩体爬,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美军机枪立刻盯上了他,子弹追着打在他周围,溅起的雪沫混着血雾。
李云龙正要命令掩护,突然看见王铁柱抱着炸药包跃出了战壕。这个东北汉子像头受伤的熊,跌跌撞撞地穿过弹幕,在离坦克二十米处中弹倒地。所有人都以为他完了,却见他突然爬起来,一个翻滚钻到了坦克底盘下面。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潘兴坦克像被掀翻的乌龟般歪向一侧,履带哗啦啦地散落一地。但另外两辆坦克已经冲上了阵地,并列机枪打得战壕边缘泥土飞溅。有个刚补充来的新兵吓懵了,抱着头缩在防炮洞里,被冲上来的美军一枪托砸碎了太阳穴。
"上刺刀!"李云龙拔出二十响盒子炮,第一个跳出了战壕。
白刃战在泥泞的阵地上展开。李云龙一个侧滚避开美军刺刀,反手一枪打爆了对方的膝盖。正要补枪时,脑后传来风声——他本能地低头,一把工兵铲擦着头皮掠过,钢盔带子被削断了。转身的瞬间,他看见偷袭的是个黑人机枪手,白眼球在硝烟中格外显眼。
两人在弹坑里扭打起来。黑人士兵的体格像头熊,一拳就把李云龙的嘴角打裂了。血腥味在口腔里漫开,李云龙趁机抓了把混着雪的泥土糊在对方脸上,趁他视线模糊时,拔出靴子里的匕首捅进了他的大腿动脉。滚烫的血喷在雪地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当预备队终于赶到时,阵地已经丢了一半。李云龙带着残存的战士退到第二道防线,边打边撤的路上,他看见王铁柱的尸体——这个东北汉子被坦克炮直接命中,只剩下半截身子还挂在炸烂的战壕边缘,手里还攥着半截导火索。
天黑前,美军停止了进攻。李云龙清点人数时发现,原本三百多人的加强营只剩下一百二十人还能战斗。重伤员被安置在反斜面坑道里,卫生员用煮过的绷带给他们包扎,但消炎药早就用完了,有个战士疼得咬断了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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