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春雨已经下了三天,战壕变成了浑浊的泥塘。李云龙深一脚浅一脚地巡视阵地,每走一步,灌满泥水的皮靴就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棉裤从膝盖以下全湿透了,沉甸甸地裹在腿上,像套了两块生铁。
"师长,三连报告,又有七个战士发烧。"邢志国踩着泥浆追上来,雨点打在斗笠上噼啪作响,"卫生队说退烧药只剩二十片了。"
李云龙没吭声,独眼盯着对岸模糊的轮廓。美军显然也被大雨困住了,除了偶尔升起的侦察气球,几乎看不到任何活动迹象。但直觉告诉他,这种平静不正常——就像暴风雨前的闷雷。
"让炊事班煮姜汤。"李云龙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重伤员优先。"
路过机枪阵地时,他发现战士们正用缴获的美军雨披搭简易遮雨棚。马克沁机枪的冷却水套筒里结了一层薄冰,射手王栓柱——跟冻死在江边的老兵同名——正用刺刀小心地刮着。
"咋不用防冻液?"
"报告师长,早用完了。"王栓柱咧开干裂的嘴唇,"现在掺白酒凑合。"
李云龙蹲下来检查枪械。雨水顺着他的后脖颈往衣领里灌,冰凉刺骨。这些天光是枪械故障就非战斗减员了十几人——有个战士的步枪炸膛,半边脸都被碎片削没了。
"拿这个去。"他从内兜掏出个小铁盒,"美国佬的擦枪油。"
这是上次夜袭时从美军尸体上摸来的。王栓柱如获至宝,用树枝挑着往枪机里抹。李云龙刚要起身,突然听见"喀嚓"一声轻响——是金属疲劳的动静!他猛地扑倒机枪手,几乎同时,支架断裂的马克沁重重砸在刚才王栓柱蹲着的位置。
"日他先人..."王栓柱脸色煞白。
李云龙拍拍他肩膀,转身走向指挥所。泥浆没过脚踝,每一步都像在拔萝卜。路过医疗所时,他听见陈招娣正在给伤员唱沂蒙山小调,小姑娘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却还在坚持。
指挥所里,邢志国正和参谋们研究地图。防水油布上全是水珠,等高线都模糊了。见李云龙进来,作战参谋赶紧报告:"侦察兵发现美军在鹰嘴峰方向活动,可能有迂回意图。"
"具体点。"
"至少三十辆卡车,运的都是工程设备。"参谋指着地图上被红铅笔圈住的山谷,"他们在修临时机场。"
李云龙的独眼眯了起来。如果让美军把机场修成,轰炸机就能直接威胁到后方运输线。他摸出半包受潮的香烟,在油灯上烤了烤:"老邢,你怎么看?"
"兵团要求我们固守待援。"邢志国苦笑,"但补充兵最快也要五天才能到。"
雨水从掩体缝隙渗进来,在弹药箱上汇成细流。李云龙盯着那水流看了半晌,突然用刺刀在地上划了条线:"今晚我带人摸过去。"
"太冒险了!"邢志国差点跳起来,"这鬼天气..."
"正因为是鬼天气。"李云龙把烤干的香烟分给众人,"美国佬的飞机出不来。"
争论持续到傍晚。最终方案折中了一下:由张大彪带侦察排先行探路,李云龙率主力随后接应。出发前,炊事班老马不知从哪搞来半扇猪肉,炖了锅香飘十里的杂碎汤。
"昨天摸哨缴获的。"老马给每人盛了满满一勺,"美国佬的补给车陷在泥里了。"
战士们哄笑着分肉汤,有人调侃说美国少爷兵连下雨天都不会打仗。李云龙却注意到汤里漂着的野菜——后方补给确实跟不上了。他把自己碗里的肉片拨给几个新兵蛋子,换来一片慌乱推辞。
"吃!这是命令!"
子夜时分,突击队冒雨出发了。每个人都在棉袄外缠了茅草,远看像移动的草垛。张大彪打头阵,这个铁打的汉子腰上别着砍刀,背上还背着捆炸药。
泥泞的山路比想象中更难走。有些地段要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有个战士不小心滑倒,整个人像坐滑梯似的溜出十几米,被灌木丛拦下时已经成了泥猴。
"停。"最前面的张大彪突然举手。
透过雨幕,隐约能看见山谷里的灯火。美军用防水帆布搭起了临时工棚,发电机轰鸣声老远就能听见。更惊人的是,他们居然在泥地上铺了钢板,几台推土机正忙着平整跑道。
"起码一个工兵连。"张大彪压低声音,"还有四辆坦克警戒。"
李云龙数了数照明弹的数量,心里有了计较。他示意爆破组摸近些观察,自己带着狙击手占领制高点。趴在山脊的烂泥里,能清晰看见美军哨兵正在雨棚下打盹,有个军官模样的在帐篷里看地图,影子投在帆布上像个扭曲的巨人。
"师长,看那边。"狙击手突然指向跑道尽头。
几辆卡车正在卸货,帆布掀开的瞬间露出银白色的航空炸弹——是燃烧弹!李云龙的后背瞬间渗出冷汗。如果让这些炸弹装上飞机,后方医院和运输队就完了。
"改变计划。"他咬着牙说,"优先炸弹药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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