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暮春三月之时,李一策马疾驰,抵达京城郊外林夫人的别院。彼时,郊外柳絮纷飞,桃花似绚烂云霞,别院门前的两株古槐新叶初绽,呈现出一片翠色欲滴之态。李一翻身下马,衣袍上沾染着长途奔波的尘土,然而,他内心的雀跃之情已难以抑制。毕竟数月未曾与林夫人相见,此刻重逢在即,那种小别胜新婚的喜悦,恰似春水在胸中翻涌。待小厮接过缰绳,他便连声催促:“速速备下热水,夫人吩咐我沐浴更衣!”
别院后院,浴汤早已准备妥当。雕花木桶中热气袅袅升腾,其中还夹杂着花瓣与檀香的气息。李一褪去外袍,缓缓浸入水中,温热之感瞬间浸透四肢百骸。他闭目凝神,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与林夫人往昔相处的种种欢好场景:她指尖轻抚自己脊背时的温热触感,夜半时分在耳畔的轻声呢喃,甚至是离别那日她强忍着泪水的模样……此时此刻,想到即将重逢,他心中暗自决定,定要好好补偿这段日子里彼此的相思之苦。
李一匆匆洗净身体,披上素白绸衣,腰带尚未系紧,便迫不及待地向外走去,衣襟随风轻扬,急切之态仿若少年。穿过回廊时,暮色渐浓,檐角的灯笼依次被点亮,橘色的光影在青砖地上投射出斑驳的影子。李一脚步轻盈,仿佛行走在云端。待来到林夫人的卧房前,只见门扉虚掩,一缕烛光从门缝中溢出。他轻轻推门而入,然而,房内的景象却与他心中所设想的大相径庭。
林夫人正襟危坐于案前,白皙的素手轻轻抚过一叠泛黄的古卷。案头上摆放着《黄帝内经》《千金要方》等医学典籍,而在一旁,赫然放置着他平日里惯用的银针锦盒,三十六枚长短各异的银针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她并未施粉黛,眉目间透着清冽,宛如秋水,神色凝重,全然没有李一预想中的那般温软缠绵。
李一心中顿时一滞,满腔的热切之意仿佛被冷水瞬间浇灭。他缓缓走上前去,指尖轻轻触碰林夫人的肩头,随后俯身,想要亲吻她那嫣红的唇瓣。然而,就在唇齿相接的刹那,林夫人竟没有丝毫回应,只是微微侧首避开,睫羽如同蝶翅般颤动。李一不禁愣住,向后退了半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目光扫过她案上的书页,开口问道:“夫人如此急切地催我归来,却这般冷面相待,莫不是……当真生了我的气?”
林夫人终究还是忍不住,掩唇轻笑出声。那笑声犹如春冰初裂,清泠泠地在屋内回荡。“你先看看这书。”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点向《黄帝内经》的某一页。在烛火的摇曳下,书页上的墨字愈发清晰:“肾气盛、天癸至、任通冲盛……此乃女子受孕之根基。督脉若损,月水不利,子脏寒冷,皆可为不孕之因。更言夫妻同治,男女或皆有碍……”
李一心中猛地一震,急忙翻动书页。他行医多年,主要专注于外伤与奇症的治疗,虽对妇人科略有涉猎,但却从未深入探究过不孕之理。书中提到“瘀血阻胞,针灸关元可疏”,又记载着“男子肾阳不足,亦难成孕”。这些字句犹如惊雷在耳边炸响,让他的面颊渐渐泛起热意——原来自己竟疏忽到了如此地步!他突然觉得愧对林夫人,数月来四处奔波寻觅药物,皆只是从女子调理的角度入手,却从未思考过自身是否也存在亏缺之处。
“太后将此书赐予我,说你定能参透其中的玄机。”林夫人的语声逐渐柔和,眸中闪过一丝忐忑,“我每日研读,方才知晓此事并非只是女子的责任……李郎,你可愿意与我一同寻找解决之法?”
李一霍然起身,衣袍拂过案角。他解下外衣,露出精瘦的脊背,胸膛剧烈起伏。“夫人既然信任我,我便以己身为试验!你且依照书中所言施针,我若察觉到有任何差池,即刻便会言明。”语毕,他闭目盘坐,犹如古寺中禅修之人,唯有额角渗出的汗珠,透露出他内心的几分紧张。
林夫人拿起针匣,指尖微微颤抖。她自幼习武,腕力向来稳如磐石,然而此刻执起银针,却仿佛手中握着千钧重物。李一的脊骨分明,穴位如同星宿般排列其上。她依照《内经》所记载的位置,先寻找到关元穴——脐下三寸之处,将针缓缓刺入三分,真气自掌心徐徐注入。银针没入肌理之时,李一喉间溢出一声低吟,那声音似痛非痛,似痒非痒。林夫人只觉耳畔嗡嗡作响,面颊绯红如灼,但她强自镇定下来,依序选取气海、命门、肾俞等诸多穴位,每刺入一针,都如同在薄冰上行走般小心翼翼。
室内一片寂静,唯有银针相互触碰的轻微声响,以及两人急促的呼吸声。李一渐渐感觉到丹田处生出暖意,热气顺着督脉缓缓向上涌动,恰似春溪解冻。林夫人运针推拿,指法从最初的生涩逐渐变得熟稔,在灌注真气之时,更是仿效古籍所描绘的“阴阳交泰”之术,将自身的灵力与银针的寒凉相互交融。她鬓角已然汗湿,但却察觉到李一体内的气机逐渐如云气汇聚,蓬勃而充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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