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日头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柳氏端坐在汀兰院的主位上,手里捏着一块刚从御膳房赏来的翡翠糕,脸色却比那糕上的糖霜还要冷三分。
“沈落雁,”她将翡翠糕重重搁在桌上,瓷碟与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你给我过来。”
正在软榻上“养神”的沈落雁闻言,慢悠悠地睁开眼,见是柳氏,立刻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扶着锦儿的手就要起身行礼:“哎呀,是母亲来了,女儿不知,有失远迎……”
“行了!”柳氏没好气地挥挥手,目光如刀般刮过沈落雁那张看似温顺的脸,“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问你,昨日三皇子来提亲,你在花厅里胡说八道些什么?嗯?”
沈落雁心中冷笑,面上却立刻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垂着头小声道:“女儿……女儿没胡说……”
“没胡说?”柳氏拔高了声音,“你说要退出和三皇子的婚事?你把相府的脸面往哪里搁?把为娘的话当耳旁风吗?”
锦儿在一旁吓得缩了缩脖子,偷偷给自家小姐使眼色——嫡母这阵仗,怕是来者不善啊!
谁知沈落雁非但没怕,反而抬起头,眼眶“唰”地一下就红了,柔弱无骨地伸出手,似乎想扶着桌沿,却又无力地垂下,声音细若蚊蝇:“母亲……女儿头好晕……”
“晕?”柳氏挑眉,显然不信,“我看你是做了亏心事,心虚了吧!”
“不是的母亲!”沈落雁连忙摇头,因动作太急,还踉跄了一下,锦儿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只听她继续用那气若游丝的声音说,“女儿是真的头晕……许是……许是昨夜为妹妹担心珠钗的事,没睡好呢……”
珠钗?
柳氏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就是那支被沈落雁“送”给沈凌薇的点翠钗吗?她当时就觉得这事透着古怪,现在听沈落雁提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提珠钗?我看你是故意的!成心让凌薇难堪!”
“母亲,女儿怎么会成心让妹妹难堪呢?”沈落雁闻言,眼泪“啪嗒”一声掉了下来,“那支珠钗,是母亲留给女儿的唯一念想,女儿平日里宝贝得很,怎会随便送人?只是……只是妹妹喜欢,又说及笄礼上想沾沾喜气,女儿想着,妹妹自幼没了生母,心里定是羡慕女儿有母亲的遗物……”
她一边说,一边用帕子擦眼泪,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女儿想着,不过是支钗罢了,能让妹妹开心,也是好的……谁知道妹妹竟误会了女儿的心意,还惹得母亲生气……都怪女儿,都怪女儿考虑不周……”
这番话一出,别说柳氏,连站在一旁的锦儿都快信了——她家小姐这眼泪,简直比戏班子里的角儿还要来得快!
柳氏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强压着火气道:“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问你,你是不是成心在三皇子面前装可怜,让他觉得是凌薇不知好歹,逼得你要退婚?”
“母亲,您怎么能这么想女儿?”沈落雁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抬起泪眼,一脸“震惊”和“受伤”,“三哥哥是什么身份?妹妹又是什么身份?女儿就算再笨,也知道尊卑有别,怎会让妹妹难堪,更不会让三哥哥为难啊!”
她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更加柔弱,还带上了一丝诡异的“虔诚”:“说起来,还要多谢母亲提醒女儿呢……昨日夜里,女儿还梦到了亲生母亲,她拉着我的手说,落雁啊,做人要懂得体谅妹妹,莫要因为一支珠钗伤了姐妹情分……母亲您看,连天上的母亲都在叮嘱女儿呢……”
“!!!”
柳氏猛地瞪大了眼睛,差点没把手里的帕子撕碎。
沈落雁这小贱人!竟然把死去的夫人都搬出来了?!
她柳氏作为继母,最忌讳的就是沈落雁拿亲生母亲说事,更何况还是“托梦”这种事,若是传出去,她这个继母岂不是显得容不下前妻的女儿?
“你……你少拿你母亲来压我!”柳氏气得手指发抖,“我看你就是仗着自己是嫡女,越发无法无天了!从今日起,你给我好好待在汀兰院学规矩,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院门半步!”
“学规矩?”沈落雁眨了眨眼,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却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可是母亲……女儿头好晕,怕是学不了规矩了……”
“又晕?”柳氏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我看你是装的!”
“女儿没有装!”沈落雁立刻反驳,语气急切,反而显得更加“真实”,“许是今日天气太热,女儿身子弱,受不住……母亲您看,女儿这手心都在冒汗呢……”
她说着,竟真的伸出一只手,朝着柳氏的方向晃了晃。锦儿眼尖,连忙在她手心里呵了口热气,让那手看起来确实有些湿润。
柳氏看着她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再想想她口中“母亲托梦”的话,一时之间竟有些骑虎难下。
若是硬逼着她学规矩,万一她真的晕过去了,传出去又是她这个继母苛待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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