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一层薄薄的青纱,悄然笼罩了巍峨的相府。庭院里的石榴树被晚风拂动,洒下细碎的影子,如同沈落雁此刻心中翻腾的思绪。她斜倚在妆台边,指尖正捻着一支点翠凤凰簪,那翡翠的光泽在烛火下流转,映着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冷冽。这簪子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前世被沈凌薇借去成了勾栏搭子的定情信物,今生却成了她敲开复仇之门的第一块砖。
"小姐,老爷让您去书房一趟。"锦儿撩开珠帘进来时,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这几日府里暗流涌动,二小姐在花园"失足"的闹剧早已传遍内宅,如今老爷亲自传召,显然是要兴师问罪。
沈落雁握着眉笔的手微微一顿,黛青色的螺子黛在素白的宣纸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痕迹。她对着铜镜勾起唇角,那抹冷笑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恰到好处的茫然:"慌什么?不过是去见父亲,又不是去刑场挨刀。"
话虽如此,她却放下了眉笔,慢条斯理地将袖口的缠枝莲纹褶子抚平。镜中的少女面色白皙,眼尾天生带着一抹淡红,只需稍稍凝神,便能漾起水光。她伸出指尖,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掐了一把,立时泛起两朵红晕,恰似雨后初绽的桃花。
"可是...方才听前院的小厮说,老爷把茶盏都摔了,说内宅乱成了粥锅。"锦儿绞着帕子,目光落在沈落雁膝头那片若隐若现的淤青上——那是今日在花园救沈凌薇时摔的,此刻倒成了最好的佐证。
沈落雁对着镜子转了个身,月白色的襦裙曳地,衬得她身形越发纤弱:"乱?这相府的乱子,何时是我这做姐姐的挑起的?"她语气轻淡,指尖却猛地攥紧了腰间的玉佩,那是前世三皇子送的定情物,如今只觉得硌得手心生疼。
穿过九曲回廊时,檐角的铜铃在晚风中叮咚作响。沈落雁踩着鹅卵石小径,故意走得有些踉跄,脑海里飞速盘算着沈相的软肋——这位相爷一生最重权势,最怕后院失火影响他朝堂布局。只要将沈凌薇的野心与三皇子的暧昧牵扯上家族利益,何愁他不疑心?
书房的门虚掩着,檀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沈相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手中的《论语》被重重扣在案头,露出书页间夹着的一张密折。他年近五旬,两鬓已染霜色,此刻眉头紧锁,额上的川字纹深得能夹死蚊子。听到脚步声,他抬眼望来,目光锐利如鹰隼,直刺得沈落雁心头一凛。
"跪下!"
这声冷喝带着雷霆之威,惊得梁上的灰都簌簌落下。沈落雁身子一晃,顺势"噗通"跪倒在青砖地上,膝盖撞在冰冷的石砖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却恰到好处地化作了颤音:"爹爹...女儿不知犯了何错,惹得您动这么大肝火?"
沈相抓起案头的茶盏狠狠一摔,青瓷碎片溅到沈落雁裙角:"你还有脸问?自打你及笄之后,相府就没安生过!珠钗风波、三皇子提亲、今日花园里的闹剧,哪一桩哪一件没有你的影子?"
沈落雁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她喉头滚动,似是强忍着哽咽:"爹爹明鉴...女儿自从及笄后,夜夜梦见母亲,总想着要守好规矩,做个让爹爹省心的女儿。至于妹妹..."她猛地抬头,眼底水光潋滟,"今日在花园,女儿远远看见妹妹站在九曲桥边,正要上前唤她,就见她身子一歪...女儿离得远,拼了命跑过去,拉她时自己也摔了一跤,到现在膝盖还肿着..."
说着,她颤抖着撩起裙摆,膝头那片淤青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刺眼。沈相的目光落在伤痕上,眉头微不可察地松了松,语气却依旧冷硬:"那珠钗又是怎么回事?凌薇说你口出恶言,不肯借她?"
"爹爹!"沈落雁突然拔高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那支凤凰簪是母亲临终前亲手给女儿戴上的,说要贴身戴着保平安。妹妹说及笄礼想借去沾喜气,女儿...女儿虽万般不舍,可想着姐妹情深,又怎能拒绝?"她抬手拭泪,指尖沾了些胭脂,在脸上划出两道红痕,"只是前夜女儿梦见母亲,她拉着我的手说'落雁,那簪子是为娘的念想,你要护好'...女儿怕啊,怕妹妹不小心弄掉了,怕再也见不到母亲的念想了..."
泪水终于决堤,她伏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仿佛要将前世的委屈都哭出来。沈相看着她单薄的肩膀剧烈耸动,想起亡妻临终前的嘱托,心中那点怒火竟莫名熄了大半。他一直以为两个女儿只是小儿女口角,此刻听沈落雁泣诉,才惊觉那珠钗背后竟有这等渊源。
"还有三皇子..."沈相揉了揉眉心,声音沉了沉,"他亲自来提亲,你为何说出那般退婚的混话?"
沈落雁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眼神里满是惊恐:"爹爹,女儿不是混话...三皇子说心中只有女儿,可女儿亲眼看见他给妹妹送了一支白玉兰簪,还说什么'凌薇妹妹戴这颜色才好看'..."她咬着唇,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女儿若是嫁过去,妹妹岂不是要恨我一辈子?若是因此坏了爹爹与皇室的情分,女儿就是相府的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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