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后的清晨,摄政王府的松涛院笼着层薄雾,金黄的梧桐叶上凝着细碎白霜,在晨光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当萧玦披着玄色大氅,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撞出清响,踩着满地碎金般的落叶回到书房时,鼻尖萦绕的不再是熟悉的墨香与龙涎香,取而代之的是甜腻的糖霜气息、淡淡的奶渍味道,以及混着孩童身上软乎乎的皂角香。
书房朱漆门槛外,作作和玥玥像两只炸毛的小鹌鹑,紧紧挤在太湖石后。作作穿着石青色织锦小袄,腰间挂着的糖糕荷包随着颤抖轻轻摇晃;玥玥梳着双螺髻,珍珠发饰歪到了一边,鹅黄色襦裙下摆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两人乌溜溜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透过门缝往屋里偷瞄。
屋内传来窸窸窣响动,伴随着小作含糊不清的嘀咕:"这个折角能折成小船!"紧接着是纸张翻动的"哗啦"声,混着桂花糕碎屑掉落的簌簌响。
"哥,小作又在玩爹爹的奏折了。"玥玥拽了拽作作的袖子,声音里带着哭腔,"上次我们把玉玺沾了糖霜,爹爹三天没给我们发糖糕。"
作作小胖脸绷得通红,肉乎乎的手指绞着腰间玉佩上的红绳,突然眼睛一亮:"怕什么?小作最小,爹爹舍不得罚他。"他探出半个身子,看见三岁的小作正踮着脚,把咬了一半的桂花糕往一叠朱批奏折上按,糖霜在明黄的奏章上印出模糊的掌印,"嘘!别出声,等爹爹来了,我们就..."
吱呀——
书房雕花木门被推开,萧玦的玄色官靴刚跨过门槛,就听见"啪嗒"一声脆响。小作手里的桂花糕正巧落在一本封皮烫金的密折上,糖霜混着油渍在奏章上晕开,像朵诡异的云。
"作作!玥玥!小作!"萧玦墨色剑眉拧成川字,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棱。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被折成纸飞机的奏报歪在墙角,沾着奶渍的毛笔横在案头,砚台里的墨汁泼洒在地,小作脚下踩着半块浸透墨汁的糖糕。
作作和玥玥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窜到萧玦面前。四只小胖手指齐刷刷指向还蹲在地上,懵懂捡着糖糕的小作。
"是他带头的!"作作扯着嗓子喊,小胖脸涨得通红,"他说爹爹的奏折比糖糕纸还光滑,能用来包桂花酥!"
玥玥立刻跟上,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脸上写满"正义":"对!他还说要用玉玺在糖糕上盖章,这样皇爷爷会赏双倍糖糕!"
小作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糖糕又掉在地上。他眼圈瞬间红透,奶声奶气地辩解:"我...我没有...是作作哥哥说...说这样爹爹就不会生气了..."
"你胡说!"作作叉着腰,活像只护食的小公鸡,"明明是你先把墨汁洒在爹爹的朱砂印泥里!"
"我没有!是玥玥姐姐把砚台碰倒的!"小作急得直跺脚,眼泪吧嗒吧嗒砸在衣襟上,绣着小老虎的兜肚很快洇出深色痕迹。
"这是在演哪出大戏呀?"清脆的笑声从游廊传来。沈落雁摇着湘妃竹团扇款步而来,月白色蹙金罗裙扫过满地梧桐叶。她眼尾朱砂痣随着笑意轻颤,先是倚在廊柱上,饶有兴致地听着孩子们的互相推诿,这才莲步轻移走进书房。
"哎哟,我的小作作怎么哭成小花猫了?"沈落雁故作惊讶地轻呼,裙摆扫过狼藉的地面,蹲下身时,袖口绣着的并蒂莲正好垂在小作眼前。她掏出丝帕,轻轻替小作擦去沾着墨汁的小脸,指尖点了点他肉嘟嘟的脸颊,"告诉娘亲,是不是又帮爹爹'改良'奏折了?"
小作立刻扑进沈落雁怀里,抽噎着把脸埋进她温暖的怀抱:"娘亲...作作哥哥和玥玥姐姐说...说把糖糕涂在奏折上,爹爹就会给我们买新的糖糕模具..."
萧玦看着作作和玥玥心虚躲闪的眼神,又看看沈落雁似笑非笑的表情,额角青筋突突直跳:"夫人,你看他们这甩锅的本事,跟谁学的?"
沈落雁眨了眨杏眼,睫毛扑闪如蝶翼,语气无辜得像初春的柳絮:"王爷说什么呢~"她一手揽过作作,一手拉过玥玥,在两个孩子后背各拍了拍,"孩子们小,不懂事嘛~ 肯定是看王爷每天批奏折辛苦,想让奏折闻起来甜一点,这样王爷就不心烦了~"
作作立刻顺杆爬,仰着小脸道:"对!我就是这么想的!爹爹每天皱着眉头,肯定是奏折太苦了!"
玥玥也跟着点头,小模样煞有介事:"我们是想让爹爹开心!等爹爹闻到糖糕香,就会笑啦!"
小作从沈落雁怀里探出脑袋,委屈地嘟囔:"可是...他们说甩锅给我...就给我吃双倍糖糕..."
萧玦看着三个孩子——作作和玥玥一脸理直气壮,小作挂着泪珠却眼巴巴望着他,再看看沈落雁掩唇偷笑的模样,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要冲上来的怒火。
"作作,玥玥,"他放缓声音,却依旧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下次再让我发现你们欺负弟弟,就罚你们一个月不许吃糖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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