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心换心:草原帐中的母性对话
狂风裹挟着砂砾拍打着瓦剌营地的牛皮帐篷,也先的弯刀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死死盯着眼前头戴帷帽的女子,青筋暴起的手几次欲按向刀柄。
孙皇后却缓缓摘下帷帽,任凭风沙吹乱鬓角的发丝,露出一张带着疲惫却坚定的面容。
"大汗可还记得,三年前我们在边境和谈时,你抱着阿依娜说她是草原上最珍贵的明珠?"
孙皇后的声音突然柔和起来,目光越过也先,望向帐外摇晃的马灯,"那时她刚学会走路,追着蝴蝶摔了一跤,你急得连战甲都顾不上脱就去抱她。"
也先握着弯刀的手骤然收紧,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的阿依娜还会甜甜地叫他"巴图鲁父亲",不像现在,总是跪在地上求他放弃复仇。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炭火偶尔爆裂的声响。
"咱今天来不是别的,今天我是以父母身份来的。"
孙皇后向前半步,侍卫们顿时紧张地握住武器。她却轻轻按住腰间藏着的短刃——那是临行前莲心塞给她的最后保障,"阿依娜流产,你痛失外孙,这份苦楚,哪个做父母的能承受?"
也先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少拿花言巧语骗人!若非你们大明从中作梗,我的孩子怎会......"话音未落,孙皇后已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瓦剌营地与可疑商队的往来路线。
"这些痕迹,是你们瓦剌自己的斥候留下的。"她将地图轻轻展开,"那个失踪的牧民,他的妻儿现在正躲在陈友的庄子里。大汗难道不好奇,为何中原的毒物会出现在草原的羊奶里?"
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阿依娜苍白着脸冲了进来,发间的银饰叮当作响:"父亲!卫长国抓到了给羊奶商队带路的人,他......"她突然愣住,看着孙皇后的眼神充满惊讶与戒备。
孙皇后转向阿依娜,目光温柔得近乎悲悯:"你腹中的孩子,是不是总在深夜胎动?我怀祁钰时,也是这样。每当他在肚子里折腾,我就摸着肚皮跟他说话,说等他长大了,要做个护佑子民的好君主。"
阿依娜的眼泪夺眶而出,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也先握着弯刀的手开始颤抖,记忆中女儿怀孕时脸上的红晕,与此刻她憔悴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皇后娘娘,您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险?"阿依娜哽咽着问。
孙皇后缓缓解开披风,露出内衬上绣着的并蒂莲——那是她出嫁时的嫁衣改制的。"因为我也是母亲。"她的指尖抚过褪色的莲花,"祁钰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我守在他床边七天七夜,看着他高烧不退,恨不得病在自己身上。那种剜心的疼,我懂。"
帐内陷入长久的沉默。也先突然将弯刀重重插在地上,震得酒碗里的马奶泛起涟漪。"就算如你所说另有隐情,"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风沙磨过,"可草原上的规矩,血债必须血偿。"
孙皇后从莲心手中接过一个檀木匣,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封密函:"这是陈友与瓦剌叛徒往来的信件,只要大汗愿意暂时停兵,我们可以里应外合,将这些叛徒一网打尽。"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帐中诸位将领,"而且,难道大汗不想知道,是谁在暗中给您的精锐骑兵提供错误的布防图?"
风声突然变大,将帐篷吹得猎猎作响。阿依娜悄悄握住父亲的衣袖,这是自流产以来,她第一次感觉到父亲的手臂不再僵硬如铁。也先盯着地上摇曳的烛火,火光照亮他眼角未干的泪痕。
"三日后,我要见到陈友的项上人头。"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还有,你最好祈祷这些密函不是伪造的。"
孙皇后微微躬身,额间已沁出细密的汗珠:"大汗放心,我以皇后之名起誓。只是......"她望向阿依娜,"能否让阿依娜姑娘随我回中原调养?太医院已研制出调理身子的方子,草原的风沙......"
"不可能!"也先猛地抬头,眼中凶光毕露。但阿依娜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父亲,也许这是个好机会。"她转向孙皇后,目光中多了几分信任,"我想去看看,那位在信中牵挂了我三年的中原皇后,究竟是怎样的人。"
帐外的风沙渐渐平息,孙皇后知道,这只是漫长博弈的开始。但至少,在这场以父母之心为赌注的对话中,她为大明赢得了一线生机。当她踏出帐篷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而身后,也先正对着地图上的朱砂标记,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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