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大营撤回三十里扎寨,也先独坐帐中,狐裘覆体却难驱寒意。
案上羊腿早已冷透,他望着帐外呼啸的风雪,想起宣府一战,喉间泛起苦涩。
帐帘被风掀起一角,也先瞥到雪地中蜷缩的伤兵,那些因战争致残的身影,像重锤反复砸在他心口。
次日晌午,也先着素袍,亲至明军临时议和营地。
朱祁钰立于帐外,绣春刀斜挎腰间,琪亚娜与阿依娜护在侧,阿娅虽仍虚弱,却强撑着站直。
也先抱拳,声音沉得像浸了雪水:“ 大明皇帝、诸位姑娘,可否容我把话说清楚?这十万部队,本就不是冲着与大明死战来的。” 朱祁钰挑眉,示意他继续。
也先缓步走到营地中央篝火旁,火光映得他脸明暗交错:“ 我本就厌恶无意义的战争。当年徐有贞那狗贼还活着时,就派细作安插在我身边。他设计害阿依娜流产,这笔账我记着,可我不怪大明,怪只怪权力场里的腌臜人。” 阿依娜闻言,指尖猛地攥紧,琪亚娜忙扶住她,目光却紧盯也先,想听他续言。
“ 诸位可知,瓦剌部落实则艰难。” 也先望向北方雪原,语调渐缓,“
成祖朱棣在位时,我瓦剌曾与大明开战,可那不是为了夺江山。咱们部落,还有周边其他小部落,都挨着北疆苦寒地。
每到夏季,草场疯长却留不住膘;入了冬,白毛风卷着雪片子砸下来,牲畜冻死大半,族人连口粮都凑不齐。” 他低头摩挲狼首刀柄,金属凉意顺着掌心沁入心底:“ 我是一族首领,不能眼睁睁看族人饿死。向中原开战,实为无奈 —— 抢些粮草、铁器,好让部落熬过寒冬炎夏。”
帐内一时安静,只有篝火 “ 噼啪 ” 声。朱祁钰沉默许久,忽问:“ 那你为何不与大明和谈互市?永乐年间本就有互市旧例,换些粮秣器物,总好过刀兵相见。”
也先苦笑道:“ 皇帝以为我没试过?早年派使者求互市,可朝堂上主战派压过主和派,文书递上去,如石沉大海。后来部落饿得实在撑不住,才不得以动了刀兵。” 阿依娜想起童年时,族中老弱饿倒在雪地的惨状,眼眶悄然泛红。
“ 再说这次宣府之战...” 也先话锋一转,看向阿娅,“ 阿娅的巫女血脉,是我联合萨满设的局,想借诅咒乱大明,趁机多筹些物资。可我没料到,天山冰窟里藏着那样的秘宝,更没料到,你们会为护阿娅拼命。”
他从怀中掏出个牛皮袋,掷在地上,袋口散开,露出里面的密信 —— 正是徐有贞安插细作、构陷阿依娜的证据。“ 这些年,我一面应付大明边军,一面还要清理内部的毒瘤,实在难啊。” 也先长叹,狼瞳中罕见地露出疲惫。
琪亚娜弯腰捡起密信,扫过几行,气得银牙紧咬:“ 徐有贞这老贼,竟如此歹毒!”
朱祁钰接过密信,指尖在 “ 构陷巫女,乱大明根基 ” 几字上停留,眸中寒芒闪烁。阿依娜却盯着也先,轻声问:“ 那你现在... 打算如何?真要让两族百姓,继续为这些阴谋流血?” 也先望着阿依娜,像是下了极大决心:“ 我愿与大明再次议和,开互市,让部落以皮毛、战马换粮秣、农具。往后若有灾年,也盼大明能伸把手 —— 毕竟,咱们都想让族人活着,活得好。”
这话让营地气氛悄然松动。朱祁钰负手踱步,望向远处连绵的长城,像是在与历史对话:“ 成祖年间,互市本就是安定北疆之策。只是后来朝局动荡,奸佞作祟,才让互市中断。若你真心议和,朕可以奏请朝堂,重启互市 —— 但瓦剌需撤去宣府周边驻军,放回劫掠的百姓、牲畜。”
也先忙应下:“ 只要互市重启,我即刻撤军!那些百姓牲畜,本就是为逼大明和谈抢的,如今目的达成,自当归还。”
阿娅靠在阿依娜肩头,听着两人商谈,额间黑纹虽未完全消散,却不再异动。雪貂首领趴在营地矮墙上,铜铃轻晃,发出 “ 叮 ” 一声清响,似是认可这场议和。琪亚娜却仍存疑虑,扯扯朱祁钰衣袖:“ 殿下,也先的话,能全信吗?” 朱祁钰看向也先帐中那些伤残的瓦剌士兵,又望向长城内外广袤的雪原,缓声道:“ 若他真能让北疆百姓免于战火,不妨信这一次。何况,还有阿依娜姐妹、雪貂族的事儿牵扯其中,需从长计议。”
当晚,明军营地升起象征议和的白幡。也先派萨满为阿娅诊治诅咒,萨满捣鼓着药草,念叨着 “ 巫女血脉与诅咒相冲,需以天山雪莲续脉 ”
之类的话,阿依娜默默记下。朱祁钰则与也先秉烛夜谈,从互市的税目、交易地点,聊到北疆各部族的归属与安抚。帐外,雪光映着两人的影子,在毡毯上忽长忽短,像在丈量和平的距离。
阿依娜守着阿娅,听着帐外隐约的谈话声,指尖摩挲着雪貂族的光珠。她想起天山冰窟的异动,想起孙皇后密诏的玄机,明白这场议和只是暂时的宁静。
瓦剌与大明积年的恩怨,巫女血脉的诅咒,雪貂族圣地的秘密,还有徐有贞残留的势力,都像埋在土里的火种,不知何时又会燃起。可至少此刻,篝火温暖,帐内安宁,阿娅的呼吸也平稳许多,这让她愿意相信,和平或许真能在血与火后萌芽。
第二日清晨,也先履行诺言,率军后撤。明军营地开了栅门,放瓦剌使者带着归还的百姓、牲畜过境。
阿依娜站在高处,看着那些百姓牵着瘦骨嶙峋的牛羊,眼中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心中忽涌起强烈的渴望 —— 她要去天山雪貂圣地,查清巫女血脉的来历;要回大明京城,解开密诏与玉佩的秘密;更要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脆弱的和平,哪怕前路荆棘满布。
朱祁钰与也先在议和文书上盖印时,北风卷着初雪,落在两人肩头。也先望着长城蜿蜒向东方,轻声道:“ 但愿,这一次,族人能熬过所有寒冬炎夏。” 朱祁钰凝视着文书上的朱砂印,回应:“ 但愿,北疆从此,马放南山,刀枪入库。”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徐有贞残留的细作,正将议和的消息,用飞鸽传向京城某个阴暗的角落,一场针对和平的阴谋,正悄然滋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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