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沦落至此般田地:一身澎湃法力亏空殆尽,灵识几近枯竭,黯淡无光,体内伤势沉重如山,经脉脏腑无处不痛。即便此刻能立刻寻得一处绝对安全之所静心恢复,以如今这破败之躯,也最少需一月光阴方能勉强恢复行动之力。然而,最致命的威胁——同生蛊,却已不再给他任何时间!重伤之下,神魂萎靡,他已再难压制住蛊虫那股侵蚀神智、磨灭记忆的诡异力量。那阴冷的蛊毒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在他最为虚弱的时刻,开始了疯狂的反扑。
意识开始如潮水般退去,视野渐渐昏暗模糊,周遭的一切声音和景象都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楚阳拼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清明,如同一个即将溺毙之人抓住最后的浮木,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从诛邪大阵的爆发、蚀灵鬼王的恐怖、剑峰的崩塌、众人的离散,到尊子轩的疯狂、仙剑的争夺、最后的逃亡……一切的一切,巨细无遗,如同以心血为墨、以神魂为刃,疯狂地烙印进灵识海深处那枚特制的、用于存储最关键信息的记忆玉简之中。随后,便再也支撑不住,眼前彻底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陷入了最深沉的昏厥之中,所有感知尽数离他远去。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刹那,一股阴冷、滑腻、带着无比恶意的力量感清晰地顺着经脉溯流而上,直冲灵台识海,那是同生蛊的力量!它疯狂地想要侵蚀、清除他埋藏在最深处、关乎所有秘密与希望的记忆仓库。楚阳心中警铃大作,奈何已无半分反抗之力,神魂如同被冰封,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只能凭借最后一点本能,引动一丝微不可察、源自寒莲本体的玄冰寒气,将那方最重要的记忆区域强行冻结、封印,暂阻那蛊毒之力的侵蚀,如同为珍贵的火种盖上了最后的冰雪护罩。
最后的光明彻底湮灭,楚阳宛如沉入最深沉的永夜,无知无觉。
然而,正用力拉扯着楚阳身躯,试图将他拖到更安全些地方的封兮和英秀,对此却浑然不觉。两个孩子只见楚阳前辈虽然睁开了双眼,但那双眼眸却空洞得吓人,没有丝毫神采波动,如同两颗失去光泽的琉璃珠子,眼瞳更是变成了诡异的、仿佛浸染了鲜血的深红色,额间那道平日里并不显眼的血色纹路印记此刻也格外显眼,妖异地微微闪烁着,整个人透着一股麻木死寂的气息,与先前那温和强大的前辈判若两人。
“封兮哥哥,”英秀吓得小手冰凉,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怯生生地拉着封兮的衣袖,小小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楚阳前辈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不说话啊?眼睛……眼睛好吓人,红红的……”孩童对于诡异变化最为敏感,眼前的楚阳让她感到莫名的恐惧。
封兮年纪稍长,虽也心慌意乱,心脏怦怦直跳,却强自镇定。他深吸一口林间清冷潮湿的空气,探了探楚阳的鼻息,气息虽弱,但尚有温热;又摸了摸他冰冷的额头,触手一片沁凉。小脸上满是忧虑与担忧:“楚阳前辈好像是受了极重的伤,气息很弱,而且……好像感觉不到我们了。”他看着楚阳那空洞无神、仿佛凝视着另一个世界的血色瞳孔,心里阵阵发毛,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却还是咬牙鼓起勇气,对英秀道:“我们不能把他丢在这里。这片森林看起来好可怕,古里古怪的,我们先带他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再说。”他深知,在这等陌生险地,昏迷不醒的楚阳前辈若被独自留下,无异于将其送入兽口。
一片骤然的死寂也同样笼罩了楚阳的内在世界。他再也感应不到外界分毫,仿佛灵魂被囚禁在一具冰冷、僵硬、完全不听使唤的躯壳之内,无法动弹,无法言语,甚至连指尖微微颤动一下都做不到。虽然双眼僵直地睁着,却只能木讷地躺在封兮用附近找到的坚韧藤蔓和粗树枝简单捆扎成的简陋担架之上,任由身体随着拖行而微微晃动,如同一个失去了线的木偶。
封兮将那粗糙的藤蔓制成的绳子死死勒在自己尚且稚嫩单薄的肩膀上,细嫩的皮肉立刻被勒出深红的印痕。他咬紧牙关,清秀的小脸因用力而涨得通红,用尽全身力气,身体前倾,一步一步地在前方拖行。每一步都深深陷入松软的腐殖层中,留下艰难跋涉的痕迹。英秀则在一旁,用她那双原本白皙娇嫩、此刻却沾满泥污的小手,奋力帮忙推着架子,或是努力清理前方过于茂密的草丛灌木,为前行开辟道路。
时间缓缓流逝,林间光线愈发昏暗,如同黄昏提前降临。封兮的肩膀早已被粗糙的藤蔓磨破,勒出了一道道深可见血的红痕,火辣辣地疼,每一次用力拖拽,粗糙的绳索摩擦着伤口,都让他忍不住倒吸凉气,眼眶泛红,却死死忍住不让泪水掉下来。英秀的情况更糟,她的小手因为长时间紧握和摩擦绳子,早已磨出了好几个晶莹的血泡,血泡破裂后,混着手心的汗水和泥土,更是钻心地疼,让她眼眶蓄满了泪水,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生怕惹得封兮哥哥更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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