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笑着，眼角却有些湿润。
李琼静静地听着。
这些故事，他从未听父亲提起过。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永远是那个沉默寡言，眉头紧锁的镇北侯。
原来，他也有过那样鲜衣怒马，烈火烹油的岁月。
原来，他也曾是别人眼中，光芒万丈的英雄。
而不是那个在金銮殿上，被一杯毒酒夺去所有尊严和性命的罪人。
李琼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端起酒壶，又是一大口。
这一次，酒似乎更辣了，辣得他眼眶发酸。
“你爷爷破军星李烈，更是个传奇。”
镇北王的声音悠悠传来。
“大齐开国，老侯爷跟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一把破军枪，挑翻了多少英雄好汉。”
“他说军人的荣耀，就在沙场之上。”
“他说李家的子孙，可以死，但不能输。”
“可谁能想到……”
镇北王的声音，沉了下去。
“功不抵过。”
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城墙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风，在呜咽。
许久。
镇北王转过头，定定地看着李琼。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复杂的情绪。
有怀念，有惋惜，但更多的是一种……欣慰。
“好小子。”
镇北王伸出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李琼的肩膀上。
“你比你爹，比你爷爷，都沉得住气。”
“连克三关，换做是你爹那个愣头青，早就带着人马冲进草原，找阿古拉拼命去了。”
“可你没有。”
“你停下来，在这里筑城，屯兵，步步为营。”
“光是这份定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镇北王眼中的赞赏，毫不掩饰。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看到你，我就仿佛看到了当年你爷爷和你爹的影子。”
“不，你比他们更强。”
“李家，后继有人了！”
李琼被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少年人的腼腆，和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
“王爷过誉了。”
“小子不过是侥D幸。”
“若不是将士们用命，若不是王爷鼎力支持，李琼哪有今天。”
“小子不敢忘。”
镇北王哈哈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城墙上回荡。
“你小子，还挺会说话。”
“不过，我喜欢！”
他收起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说说吧。”
“你接下来的打算。”
“这三座关隘，你要如何，才算是真正把它变成我们大齐的土地？”
镇北王的问题，很直接。
这也是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他给了李琼帅印，给了他粮草兵器，现在，他要看李琼，如何用好这些东西。
李琼放下酒壶，神情也变得专注。
他指了指脚下的城墙，又指了指远处的黑风隘和鹰嘴关。
“王爷。”
“如今，我已经带了三万先锋军，渡过了孔雀河。”
李琼的声音，沉稳而清晰。
“这三万人，不是用来打仗的。”
“他们是工兵，是苦力。”
“唯一的任务，就是修城。”
镇北王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们携带的干粮，只够支撑一个月。”
李琼伸出两根手指。
“我打算先用半个月的时间，这三座关隘的城防工事，就能初具雏形。”
“到时候，我们的粮食，也差不多吃完了。”
“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镇北王眉头一挑。
“哦？什么时机？”
李琼的眼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
“让第二批人马，过河的时机。”
“王爷，我需要您再调拨五万大军。”
“让他们押送着后续的粮草辎重，在半个月后，进驻这三座已经修缮完毕的关城。”
镇北王陷入了沉思。
他看着李琼，像是在审视一块璞玉。
李琼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镇北王在思考这其中的风险。
“三万先锋，加上五万主力。”
“一共八万人。”
李琼的声音，充满了自信。
“八万大军，驻守在三座坚城之内，互为犄角。”
“粮草充足，兵器精良。”
“到那个时候，这白马坡、黑风隘、鹰嘴关，才算是真正固若金汤，无懈可击！”
“阿古拉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她还能把这三座城池，从我们手里飞走不成？”
“她想打，就让她来打。”
“我们依托坚城，以逸待劳，正好可以消耗她的有生力量。”
“她要是不来，那更好。”
“我们就等于在草原上，钉下了三颗最牢固的钉子！”
“从此，北疆的门户，将由我们，向前推进一百里！”
一番话，掷地有声。
镇北王的眼睛，越来越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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