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养天年?”
镇北王的声音很低,像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那股几乎要将整个正堂掀翻的杀气,诡异地收敛了回去。
并非消失,而是凝聚。
凝聚成两道有若实质的利刃,死死地钉在曹嵩那张挂着假笑的脸上。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皇帝绝不会无缘无故让一个兵部尚书,而不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来传这种恩旨。
让曹嵩来本身就是一种羞辱,更是一种示威。
“曹嵩,你把话说清楚。”
镇北王缓缓松开了刀柄,但那只手,依旧悬在腰间。
“陛下是什么意思?”
曹嵩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胜利者对失败者的怜悯。
他没有回答镇北王的问题,只是将手中的圣旨,轻轻一抖。
那明黄色的卷轴,发出了哗啦一声轻响。
在这死寂的正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王爷,接旨吧。”
曹嵩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冷冰冰的,像是在宣读一个死人的罪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镇北王齐振,镇守北疆,劳苦功高,朕心甚慰。然年事已高,不宜再受风霜之苦。特召其回京,加封太保,赐府邸一座,黄金万两,颐养天年,非诏不得离京。”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镇北王和陈默的心上。
曹嵩顿了顿,眼角的余光,扫过镇北王那张瞬间变得铁青的脸。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清了清嗓子,继续念道。
“北境军务,不可一日无主。着兵部尚书曹嵩,即日起接掌镇北军,总领北境一切军政要务,钦此!”
最后三个字落下的瞬间,镇北王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
“曹嵩!”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这位老将的胸膛里炸开!
他积攒了一辈子的煞气,在这一刻,再无任何保留,冲天而起!
那柄王刀呛啷一声,彻底出鞘,带起一道雪亮的寒芒,直劈曹嵩面门!
“王爷,不可!”
陈默脸色煞白,想也不想,整个人都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抱住了镇北王的手臂。
“噗!”
刀锋虽然被挡住,但那股悍然的力道,却让陈默喉头一甜,一口血沫喷了出来。
“滚开!”镇北王双目赤红,状若疯虎。
“来人,给本王把这阉党的走狗,乱刀砍死!!”
“给本王剁了!”
门外,甲胄摩擦之声大作。
数十名亲卫手按刀柄,涌入正堂,杀气瞬间凝如实质,让堂内的烛火都为之摇曳。
黄公公吓得两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裤裆里传来一阵骚臭。
整个王府,都在这声怒吼之下,变成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然而,面对这数十把即将出鞘的利刃,面对那位几乎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北境之主。
曹嵩却依旧站着,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云淡风轻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里,再无半分温度,只剩下刺骨的冰寒。
他看着状若疯癫的镇北王,轻轻地,说出了一句话。
“王爷,动手之前,要不要先想想红艳郡主?”
声音不大,却像是一盆冰水,从镇北王的头顶,浇到了脚底。
整个正堂的喧嚣,戛然而止。
镇北王那高高举起的王刀,僵在了半空中。
他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曹嵩,每一个字都带着血。
“你说什么?”
曹嵩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仿佛刚才那场生死危机,根本不存在。
“据我所知,红艳郡主年纪不大吧?如今还没成亲?”
“王爷,您不如想想,就凭您的年纪,又能护佑她到什么时候呢?等您死了,您觉得单凭郡主一人,能支撑得起这硕大的边疆之地吗?”
镇北王握着刀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
齐语嫣,他唯一的女儿,他这辈子最大的软肋,如今竟成了套在自己脖子上的枷锁!
曹嵩看着镇北王脸上血色褪尽,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刺进了他最痛的地方。
他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只有两人才能听见。
“王爷,何必呢?”
“您在北境,自立为王,将这镇北关打造成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铁桶,陛下为何一直容忍?”
曹嵩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嘲弄。
“那是因为有李琼在。”
“陛下需要李琼这把刀,去对付蛮夷。也需要李琼这个年轻人,来接您的班,让这北境平稳过渡。”
“所以,陛下可以容忍您那些逾矩的行为。”
听到李琼两个字,镇北王的心,又被狠狠地剜了一刀。
那个他视若己出,当成毕生心血来培养的接班人,如今生死未卜。
曹嵩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继续钻进他的耳朵里。
“可是现在,李琼没了,违抗军令,擅自出击,如今被阿古拉大军围困在断魂峡,十死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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