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都依你。”
孙林宗重重拍了下陆沉的肩膀，松开了手。
“委屈你了。”
陆沉摇了摇头道：“这没什么，至少我们都还活着！”
孙林宗没再多说，转身带着自己的亲兵大步离开
陆沉则在孙金彪的指引下，很快就找到了一处空置的营区，带着天虎那帮人安顿了下来。
营房里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显得很破败。
刚把人安排好，陆沉就把天虎单独叫到了一边。
“天虎。”
天虎一听陆沉叫他，连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满脸谄媚的笑问：“将军，您有何吩咐？”
陆沉瞥了他一眼，语气严肃的说：“我不管你以前在山上是什么大当家，过的什么逍遥日子。”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陆沉手下的一个兵。”
“以前那些打家劫舍的匪气，都给老子收起来！”
“要是让我发现你还敢干那些欺压百姓、克扣钱粮的勾当，别怪我这杆方天画戟，不认人！”
天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赶紧大声吼道。
“将军放心！末将，末将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一定当个好兵！”
然而他心里想的却是，老子在白虎寨吃香的喝辣的，要不是碰上你这个煞星，现在还在搂着婆娘喝酒呢！
来这里当什么兵啊！
主要还是眼前这人简直就不是人！
老子弄个木头锤子，号称一百二十斤，那是为了装样子吓唬人。
你倒好，真的弄个二百四十斤的方天画戟！
这谁顶得住啊！
天虎心里把陆沉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敬。
陆沉看着天虎那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就知道这家伙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无所谓了。
进了这拒狄卫的大门，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也得卧着！
想跑？
当了逃兵，就等着被通缉吧！
陆沉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转身去查看自己的战马。
一夜无话，第二天拂晓，陆沉带着自己的人，与孙金彪所率的一百精骑汇合。
这些拒狄卫的老卒，个个甲胄精良，神情冷峻，队列整齐划一，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反观天虎那两百来号人，站得歪歪扭扭，装备五花八门，跟一群叫花子没什么两样。
不少人看着对面那些杀气腾腾的正规军，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
“出发！”
陆沉一声令下，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地朝着北方青月村的方向，绝尘而去。
越往北走，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和腐臭味，也随风钻入每个人的鼻孔。
官道两旁，原本该是炊烟袅袅的村庄，如今只剩下一片片残垣断壁，和被熏得漆黑的焦土。
终于，在路过一处被烧毁的农庄时，陆沉勒住了马缰。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就在那倒塌的院墙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
一个老汉，一个妇人，还有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孩子。
天气已经转暖，尸身开始浮肿腐烂，成群的苍蝇在上面嗡嗡作响。
陆沉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仿佛又看到了青月村，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父母，看到了被长刀贯穿身体的妹妹！
他翻身下马，一步步走了过去。
孙金彪也跟了上来，看着这惨状，一拳砸在了旁边的焦木上。
“狗娘养的北狄杂碎！”
陆沉看着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皱眉说：“这些尸体若是这样一直暴露在外面，恐怕会生瘟疫。”
“你们立马把周围的尸体击中起来，火化后掩埋！”
一些老兵已经习以为常，沉默地开始干活。
天虎的那些人，有不少当场就受不了这刺激，跑到一边哇哇大吐起来。
这一路，这样的场景，不断重复。
有时候是三五具，有时候是十几具。
又过了三日。
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片黑色的轮廓。
曾经的青月村土城，如今只剩下一堆不成形状的废墟。
陆沉勒住马，队伍在他身后停下。
他翻身下马，脚踩在烧成炭的土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他就这么一步一步，从原先城门的位置，踏入了这座死亡之城。
风一吹，一股浓烈的糊焦味混着尸体腐烂的恶臭，直冲天灵盖。
这味道，陆沉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是人被活活烧成焦炭后，独有的味道。
他知道，这废墟下面，埋着的就是土城守军，还有无数来不及逃走的老百姓。
陆沉面无表情，只是缓缓扫视着这片地狱。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人，语气冰冷的下令道：“大家动手，把弟兄们的尸首都清理出来。”
孙金彪手下的一百精骑没有二话，下马就要上前。
可天虎那帮人，却一个个面色发白，一路的呕吐，已经让他们不少人都变得无比虚弱。
有几个胆子大的，跟着上前翻开一块烧黑的房梁，下面露出一具蜷缩着的、已经和黑炭没什么区别的焦尸。
“呕——”
那人当场就没忍住，跑到一边吐得昏天黑地。
这帮在刀口上舔血的土匪，见过砍头的，见过捅穿肚子的，可谁见过这种炼狱一样的场面！
天虎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他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硬着头皮走到陆沉跟前。
“将……将军……这……这没法弄啊！都……都烧成一坨了……”
陆沉看着那些吐得东倒西歪的士卒，他知道，不能强求他们怎么样。
这帮人，毕竟刚刚才从匪转变成为兵，这种战场上的惨烈状况，他们接受不了，也在情理之中。
“那就别搬了。”
陆沉再次开口道：“把倒塌的城墙拆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陆沉的目光，落在了脚下这片广阔的废墟上，一字一句地说道：“把这整个儿，都埋了！”
“修剪成一座巨大的坟墓！”
此言一出，
没有人再敢有异议。
包括那些吐得腿软的土匪，都开始动手。
他们沉默地搬运着那些残破的石块、烧焦的木料，将它们一层一层地堆砌在废墟之上。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石块碰撞的闷响。
一座巨大的坟墓在这片焦土上，缓缓成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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