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心,便是那束惨白光柱的落点,也是整个巨大空间里唯一的光源所在。此刻,我独自一人,身着繁复沉重的玄色礼袍,站在那冰冷的光圈中心。礼袍上绣着的龙纹仿佛活物般在幽暗中游走,散发着微弱的灵光,与周遭石壁上那些暗红符文的微光隐隐呼应,形成一张无形的网,将我体内的力量死死锁住,连带着我的动作也变得异常滞涩。
国师身披绣满星图的法袍,立于坛外一处凸起的法台上。他枯槁的手指间捻着一串非金非木的念珠,口中吟唱着悠远而诡异的祷词,每一个音节落下,坛体上的暗红符文便如同被唤醒的毒虫,蠕动一下,亮起一瞬,那束缚在我身上的无形压力便加重一分。
坛下,人影幢幢。父皇高踞于最前方的九龙金座之上,冕旒垂下的玉珠遮住了他的面容,只能看到那象征至高权力的玄色龙袍,在幽暗的光线下如同凝固的深渊。金座两旁,是沉默如林的文武重臣,他们的脸在幽暗的光线下模糊不清,唯有目光,带着审视、敬畏、恐惧……种种复杂的情绪,如同实质的针刺,穿透幽暗,落在我身上。
而在那一片玄黑与深紫的朝服人潮中,那抹素白的身影,依旧如祭天那日一般,刺目地存在着。
她站在坛下靠前的位置,离父皇的金座不远。那身白衣在幽暗的环境下,仿佛自身散发着微弱的冷光。四名如铁塔般的凛冬巨汉依旧拱卫在她身后,肩胛骨上深嵌着幽蓝锁链的另一端。少女低垂着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大半脸颊,只能看到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在锁链的缠绕下,白得近乎透明。她一动不动,像一尊被冰封了千年的玉雕,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恶意。
大典的仪式繁琐而冗长。国师的吟唱声在巨大的地底空间里回荡,时而高亢尖锐,时而低沉如呓语。坛体上古老的禁锢符文随着祷词明灭不定,每一次亮起,都伴随着一股更强的、源自地脉深处的阴寒之力被强行抽取出来,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我的四肢百骸,与我体内本能抵抗的灼热疯狂撕咬、消磨。
冰与火在血脉中冲撞,带来的是凌迟般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又被体表下意识溢出的高温瞬间蒸干,皮肤在极热与骤冷的交替中开裂,渗出细密的血珠。我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碎裂,才勉强将痛苦的呻吟死死堵在喉咙里。视野边缘开始发黑,意识在剧痛的浪涛中沉浮。
就在我的忍耐即将到达极限,体内被强行压制的火焰濒临爆发的边缘时——
“叮铃…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这宏大吟唱和死寂氛围中显得异常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如同某种坚不可摧的琉璃,被无形的力量悍然击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那声音吸引,齐刷刷地投向同一个方向。
是那白衣少女!
缠绕在她身上的一道幽蓝色冰晶锁链,靠近手腕的位置,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裂痕处迸射出刺目的冰蓝碎芒,伴随着令人牙酸的、连绵不绝的碎裂声!
“不好!”坛外,一个凛冬巨汉脸色剧变,发出低沉的怒吼,试图收紧锁链。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嘣!”
一声沉闷的爆响!那道碎裂的锁链应声彻底崩断!断裂的幽蓝冰晶如同失去了生命的星辰碎片,四散飞溅,在幽暗的空间里划出凄冷的光轨!
束缚骤然解除了一部分!那一直低垂着头、如同冰封人偶般的少女,猛地抬起了头!
束缚骤然解除了一部分!那一直低垂着头、如同冰封人偶般的少女,猛地抬起了头!
那张脸终于清晰地暴露在惨淡的光线下。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近乎病态的苍白,五官却精致得近乎妖异。尤其是那双眼睛——不再是祭天那日隔着万民的死寂冰冷,此刻里面翻涌着一种足以焚毁理智的、近乎癫狂的炽热!如同万载寒冰的核心,包裹着一团即将喷发的熔岩!
“拦住她!”陈公公尖锐变调的声音刺破了死寂。
坛下的禁卫、凛冬巨汉同时动了!刀剑出鞘的寒光与巨汉身上爆发的凛冽寒气交织成网,向着那挣脱了部分束缚的白色身影扑去!
但少女的动作更快!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
她根本没有理会那些扑来的拦截者,仿佛他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她的目光穿透了混乱的人群,穿透了空间的距离,如同两道燃烧的冰锥,死死地钉在了——坛心光圈中,被剧痛和禁锢折磨得意识模糊的我身上!
那目光里,是千年孤寂一朝得见的狂喜?是跨越生死轮回的执念?是……毁灭一切的疯狂?
“一千年了——”
一个清冽、冰冷,却又蕴含着火山爆发般炽烈情感的声音,如同无形的冰刃,骤然切开了国师冗长的祷词,切开了禁卫的怒吼,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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