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寂静,唯有算珠翻动声如雨落心田。
便在此时,那白发老妪踉跄而出。
她衣衫褴褛,步履蹒跚,手中紧握一块残破军牌,边缘已被磨得光滑,显是多年贴身携带。
她目光浑浊,却死死盯住赵弘,声音撕裂晨风:“赵校尉!我儿李二牛,随你戍狄道三年,死时无抚恤,账上竟记‘逃役’!他逃?他冻死在哨口雪堆里,手里还攥着半块冻硬的麸饼!你……你可记得他?”
全场骤然一静。
赵弘浑身一震,脸色瞬间惨白。
他缓缓转头,目光落在那军牌上——牌角刻着“狄道戍字乙七”,正是他当年所辖编制。
他喉头滚动,嘴唇微颤,忽而双膝一屈,重重跪地,额头触尘。
“我……知情。”他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当年转运司压账不报,我上书三次皆石沉大海。我惧牵连部属,隐而不发……是我怯懦,是我失职!罪在当身,不敢辞也!”
众人屏息。有人低声啜泣,有老卒默默摘下头巾,垂首致哀。
陈子元立于素布之前,神色未动,眸光却深如渊海。
他未出言宽慰,亦未命人扶起赵弘,只淡淡侧首,对身旁算吏道:“立案,自首案,编号‘公算审字零零二’,主犯赵弘,罪名:匿报戍卒死恤、违《账信十律》第一条。”
算吏执笔录案,笔尖顿了顿,终是落纸成文。
片刻死寂之后,忽有一人高呼:“审!”
又一人接声:“审!”
第三声、第四声……如潮水涌起,终成轰然雷动:“审!审!审!”
声浪席卷广场,惊起林间宿鸟。
陈子元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眸中已有星火。
他知道,这一跪,不是终结,而是开端——赵弘的坦承,将“制度问责”从虚位拉入血肉之境。
官可错,将可罪,唯账不可欺。
民之所托,正在此一念之间。
日影渐移,正午将至。
账坛之内,百姓排队呈账,络绎不绝。
算吏轮值录卷,红票编号飞速累积。
有人诉田税重征,有人揭仓粮虚报,更有边民携残册而来,指认当年“战死”实为“充奴”。
三百七十一宗立案,如利刃剖开旧世疮疤。
忽而,远处山道烟尘大作,一骑绝尘而来。
马蹄如雷,直冲城门。
那骑士浑身风霜,嘴角裂血,至坛前翻身滚落,几乎跌倒。
李息疾步上前,接过其手中密匣——封泥完好,印纹清晰,正是成都苏文谦亲封火签,幽州八百里加急。
全场目光汇聚。
陈子元走上前,接过密匣,指尖抚过封泥,未启。
他转身,将匣子轻轻置于素布之上,与那半边封泥、焦页账簿、残旗并列。
他抬眼,对万千百姓朗声道:“此匣,不为我开,亦不为权开。待‘公算审字第一号’结案之日,由原告——狄道李氏,亲手启封。”
万众屏息。
风过账坛,算盘声再起,如雨,如誓,如新律初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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